十六岁双黑与太宰治的高中生活
不是学pa
ooc废话流、狗血、角色受伤预警
1.
机车轰鸣着穿过林荫道,正值春末夏初,樱花已经褪净粉黛开始散叶。虽然中午是坐着不动也会出汗的温度,早上却也还有些冷。
缺乏经验只穿着夏装短袖衬衫的太宰抱紧了中也的腰,缩在他的背后躲避扑面而来的大风。一边暗暗记恨对方没有提醒自己带件外套一边扯着嗓子喊。
“中也——记得提前一个拐角停车——”
“不是说要迟到了吗!”
还带着些起床气,中也顶风吼回去。
“现在不会了——”比自行车速度快了太多,而且,“机车登校是违反校规的,教导主任会很啰嗦。”
“哈啊,装什么优等生啊你。”
连Mafia的重要会议都时常无故缺席的太宰,一大早把出差归来还在倒时差的搭档摇醒,仅仅是因为,上学要迟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大概是因为制服非常适合太宰或是自己睡昏了头,当时中也一瞬间居然没能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就那样迷迷糊糊地洗漱换衣跨上了机车。
为了不违反校规而违反校规,究竟能不能算是优等生呢。
虽说只要太宰还在Mafia一天,就绝不可能纳入这一范畴,但一路嘀嘀咕咕着全勤、值日、出席率、偏差值的太宰实在很难不让中也联想起这个词汇。
嘴上这么说着,中也姑且还是乖乖提前刹了车。惯性把太宰向前推,紧紧靠在他的后背,对方瓮瓮的声音隔着头盔传过来。
“太引人注目会有很多麻烦事呢,各种方面。”
“经验之谈吗。”
你在哪里都很会惹麻烦啊,中也毫不留情地这样嗤笑太宰,而后者只是跌跌撞撞地下车抱怨道:
“所谓高中生,都是一群精力过剩又自以为是喜欢做些无聊事情的幼稚小鬼啊。”
“你自己现在也是‘高中生’的吧。”
“说的没错。”
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心情很好地轻笑起来,太宰点头表示肯定。过于阳光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陌生,让中也莫名不满。
“……高中,很开心吗?”
“很开心哦。”太宰转手把头盔戴到他头上,咔一声把护目镜盖下来,“和Mafia的中也君不一样,可以悠闲地享受生活。”
“你以为是谁在帮你擦屁股啊。”
正奇怪为什么出差在外也要通过传真处理本部的工作,原来是另一个被压榨的重要劳动力跑去偷懒了。
不过……如果这家伙能找到些除了给自己添麻烦以外的乐趣,倒也还不坏。
说是已经“转学”一个月了?也真亏首领会同意给太宰那么长的假期。反正多半是监视什么大人物的子女之类的任务吧,真是份美差。
面对中也的怨念毫无愧疚之意,太宰潇洒地挥着手:“那么,拜拜啦中也君。感谢你的顺风车。”
中也君,这装模作样的称呼真是久违了。
多少被恶心到以至于忘记反驳一句根本不是顺路,中也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想起来问。
“喂,太宰,放学是几点?”
“……不用来接我。”
别摆出一副男友的架势啊,微妙地皱着眉,太宰全力散发出拒绝的气息。
对此,谁要来接你,同样全力散发出嫌弃的氛围,中也没好气地提醒对方。
“别自作多情,今晚的酒会你还记得吧。”
“啊、”
“你这家伙果然忘记了吗!”
“好啦好啦,放心吧中也,会准时出席的。”
怎么看都是会翘班的样子,太宰满不在乎地点头应下来,走向学校前的大路。
碎光温暖地穿过林荫洒在肩膀上,中也看着搭档的背影在走出小巷的同时被阳光铺满,一瞬间如同走进另一个世界。
下意识地动身想要拉住他,太宰小跑起来,挥着手与大概是同学的人打招呼。
“早上好,平岗君。”
轻快的声音让他僵硬了一瞬,中也最终没有迈出步子。
……
平岗。
平岗君。
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
大概是在长期出差前的一次共同任务。与坚守在一线直到善后工作结束的中也不同,太宰早早不知晃悠去了哪。
再找到他的时候,正看见太宰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同坠下码头。
夜间的海水平静而黑暗,中也一度以为两个人会就这样沉入海底,与生锈的船锚一同永眠。但他们终归是以狼狈不堪的姿态挣扎着互相拉扯上了岸。
那还是中也第一次见到太宰主动救人或是自救,于是他紧随其后跃入海中的无用行为变得有些尴尬。
淌着海岸的浅水向坐在岸边咳嗽着两人走近,陌生的少年抬起头来。黑色眼睛里映着海岸线的灯光,然而那光像照不到眼底似的,略带茫然的眼神深处是浓重的混沌与空虚。
实在是和某人非常相似的眼神。
下意识看向太宰进行对比,对方正探究地看向入水的同伴,罕见地表现出了兴趣。
那样的表情在初次相遇以后就越来越少见到了,而搭档与少年对视良久后不约而同露出的浅浅微笑更是透着一丝近乎心意相通的疯狂意味。
尽管说不清为什么,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击了中也,以至于他一直记得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我的名字是平岗。”
“平岗幸生。”
2.
平岗 幸生
一整天都在咀嚼着这个名字,努力回忆确认不曾在里社会听到过类似的姓氏,甚至在工作之余调用情报部简单调查了一下,对方确确实实是一届普通的高中生。
要说有什么特殊,那大概只有“他与太宰是同类”这一点了。虽然并没有任何有力证据,充其量不过是中也直觉的判断,但他对此深信不疑。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少年所穿的制服正属于太宰现在入学的高中,中也愈发焦躁。
说起来,太宰入学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相遇后不久,凭借太宰的行动力,就算是当晚临时起意也并非不可能。
难道说,并不是什么任务安排,太宰把工作都推给自己是因为那家伙——?
不可原谅!
绝对要把他抓回来好好工作!
咔嚓一声,理性的弦与手中的签字笔一同断裂开来。
于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中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尽量不去在意周围投来的视线,开始反省自己的一时冲动。
其实想来也很正常。
毕竟他正身着出席高端酒会也不会露怯的礼服级正装,依靠着金属红的重型机车等在高中门口。
黑色带有隐晦暗银竖条纹的西装外套挽在手里,偏深的酒红色衬衫是微微反光的丝绸质地,但版型却足够硬挺修身,配合腰间的皮带与贴身西装裤很好地强调了锻炼得当的身材。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同样看得出是高定的领带与外套相呼应是黑与银的配色,系成稳重的温莎结却被微微拉松,露出一点点锁骨。
本就足够显眼的橘发今日也花了力气打理过,喷上了摩斯。虽然中也自己觉得头发硬邦邦的有如头盔,不过旁人看起来倒确实有模有样。
在放学前半小时就等在正门口的结果,中也沐浴了全校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却暴露无遗的窃窃私语和灼热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数个女生的小团体已经在周围徘徊了许久,每隔数分钟就会有几个人怂恿着中心——一般来说是团体中最漂亮的那一个向他靠近,还七嘴八舌着“快去快去”,“一定会答应的”,“被拒绝也不亏”,“呀——”之类不妙的对话。
尽可能绷着脸摆出拒人千里的样子希望她们知难而退,但事实证明“太引人注目会有很多麻烦事”是何等的正论。
让这份折磨无限延长的罪魁祸首无疑是理应不曾加入任何社团却迟迟没有离校的太宰治本人。
越过校门和中庭能够看到棒球场的一角,太宰正安静地站在场外,将视线投向内野的某人。他看得很专注,手指扣住护栏的铁丝,对中也这边的骚动充耳不闻。
该死,明明向来没有等人的耐心。
咬着香烟过滤嘴,中也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要不是被校门口大约是教导主任的中年秃顶教师死死盯着,他大概会选择直接杀进学校。
虽然他本人绝不会承认,但与学生生活无缘沿着非正常的路线成长至今的中也,对老师这一生物非常苦手。
所幸终归只是学生活动而非职业训练,部活不会持续太久。运动社团三三两两散场,从球场出来的果然是那个少年。
沾着泥土的运动服宛如写着“青春”两个大字,怎么想也和太宰格格不入。然而太宰自然地把代管的包递过去,两人对拳后用相似的姿势拿着同款书包有说有笑地一同走了出来。
大概是聊得火热,平岗完全没有注意到中也的存在,一旁的太宰则显然是故意无视了他。
当然中也不会允许他们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他清了清嗓子抓住了太宰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对方踉跄了一步。
这下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看向他,太宰试着把手抽出来,但没有成功。
平岗在突发事件中下意识地扶住了太宰的腰把同行人往自己怀里抢,随后意识到不对飞快松开了。
迎着太宰可以说是警告的视线强行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中也扫一眼平岗无处安放的手,微微压低嗓音。
“失礼了,我们有约。”
提起嘴角展露出红叶大姐训练出的完美社交笑容,语调看似谦逊却不容退让,其间的尺度拿捏得益于社交场常年斡旋的经验。
用这些技巧对付一个普通学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但轻敌乃是大忌,身为男人也有无论如何不能让步的时候。
“欸?啊,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不安地扫视中也,大约是错觉,目光似乎在牵住太宰的手上停留最久,平岗没能掩饰住学生面对“大人”时特有的局促,以至于在与看向身为同学的太宰时也带着些尴尬与拘谨。
少年的额角和脖颈还带着汗渍,每日穿着洗涤的棉质球衣有些许起球磨损,虽然长相算得上清秀,但此时与中也站在一起,无论是容貌、衣着还是气质都逊色不少。
赢了。
莫名其妙的对抗心得到了满足,中也的嘴角偷偷上扬了些许,接下来只要用最快速度带着太宰离开就行。
“那么,虽然有些仓促,今天就先……”
“不,我和平岗君约好了一起走。”
“哈啊?”
每次得意忘形都会遭到太宰出其不意的打击,绅士假面险些碎裂,根本没有考虑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拒绝,中也不由发出丢脸的声音。
“诶?但是……”
就连平岗也不曾料想这样的展开,虽然太宰选择优先与他的约定显然让他颇为受用,这时候也仍是出于对中也的顾虑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
可惜这份温柔只是让中也愈加不爽罢了。
“没有问题,和中也…君,的约定要到晚上八点,时间还很充裕。”无情甩开石化了的搭档,太宰几乎算得上是赌气地拉着同学迈出步子,“走吧平岗君,你不是有推荐的店吗?”
“喂,太宰,等等。”
拉扯着太宰背过身,中也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过不用来接。”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平岗,太宰也用对方听不到的声音冷硬回答。
“有蠢货不太安分,已经有受邀者被袭击了。”说辞当然早就想好了,事关太宰,即使冲动行事也要给自己留好退路是中也一次次丢尽脸面后形成的习惯,“酒会可能有变数,提前到场比较好。”
然而太宰显然不好糊弄,他嗤笑一声:“重要到需要提前两小时?要是想让主办方更加难堪的话倒是个好方法呢。”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两人互相瞪视着,几乎产生噼里啪啦的电流。
万万没想到救世主会是被晾在一边的平岗,他干笑着,用手指挠着脸颊提议。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中原君也一起去吗?”
“不行。”
“好啊。”
你今天精神错乱了吗,无视太宰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也笑得灿烂眼底却是一片危险的凶光。
两个人的放学路,踩着被夕阳染成橙色的坂道,并肩谈笑分享食物然后在海边拉进距离……?
呵。
你想得美。
3.
“平岗君,夏甲的首发阵容定了吗?”
“还没有,不过有学长们在的话,还轮不到我上场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教练心里很清楚哪边更有能力呢。”
“毕竟是学长们高中最后的夏天了,会有各种考量吧。”
“啊……懂了,所谓的人情社会呢,真是效率低下。”
“即使是实力主义,继续陷在瓶颈期里的话也不行啊。”
“说是瓶颈期,最近不是状态不错吗?”
“是,托你的福,感激不尽。”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
“不,只要太宰君看着,我就……”
………
把太宰夹在中间,三人走成一横排,却有一个人在关于学校与社团的热烈讨论中渐渐被拉开了距离。
插不上话。
完全插不上话。
中也额角渗出了汗珠。
欸……这家伙是谁?这个关心同学活泼阳光的好青年是谁?
那些满腹黑水呢?身为干部的魄力呢?藏到哪里去了?
难以置信。
如果这家伙正常地度过人生,没有加入Mafia而是就读高中的话,就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上学,加入社团,放学后和同学一起闲逛,懒散而悠哉。凭他的头脑,大概学业也会很优秀。没有硝烟和子弹,没有算计和纠葛,当然也不会有讨厌的搭档。
——高中,很开心吗
——很开心哦
终于明白心中隐隐的不安来源何处,中也一时被巨大的寂寞吞没。
不得不承认了,此时格格不入的那一个,是自己。
这实在是让人颓丧。
“……也”
“中也!”
“ 嗯?”
思考越来越陷入迷宫的中也终于回过神来,太宰的手正在眼前上下晃动。
“已经到了哦,鲷鱼烧店。”
“啊啊,好。”
鲷鱼烧,这种只有形状比较特殊的甜品中也并非没有听说过,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尝试。对甜食本就没什么兴趣是一方面,身为Mafia的莫名矜持也是一大因素。
“请给我一份抹茶红豆口味。”显然是本店熟客,平岗轻车熟路地做出选择以后回过头问,“太宰君要什么口味的?”
“唔。”
眼看太宰面对看板上琳琅满目的口味陷入了犹豫,平岗颇为雀跃地给出推荐。
“要和我吃同样的吗?这家的抹茶粉很美味哦。”
“啊,那么……”
“一份卡仕达酱,一份红豆炼奶。和抹茶那份一起付账吧,我请客。”打断太宰的回答,中也抢先开口,并且掏出钱包递给收银一张万元钞票。
“反正你无非是这两个口味都想尝尝吧,我那份会分你一口的,试过再选好了。”
已经习惯了陪太宰去挑战各类甜品店。在选择两难的时候,虽然偶尔也会犹豫许久之后选择一份,但两份都买然后把不喜欢或是吃不下的部分塞给中也才是常态。多次被当成处理多余甜品的垃圾桶后,中也已经彻底摸清了他的口味。
托难伺候的搭档的福,自己也真是积累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经验啊。
在心底感慨着,中也收下找零,开始观察鲷鱼烧的制作过程,寻思着如果太宰喜欢,在家准备一台机器自行制作倒也不是不行。
到热腾腾的甜点出炉,中也在接过包装袋的时候才察觉到氛围的改变,店员别有深意地笑着轮流扫视三人,而平岗的表情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僵硬。
刚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中也试着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觉出有何不妥。
于是他没有继续多想,只是把自己那份红豆口味的鲷鱼烧递到太宰面前示意他尝一口,等待对方细嚼慢咽之后询问,“哪个比较好吃?”
“红豆。”
“那么。”
无比自然地与太宰交换了鲷鱼烧,就着他尝过的缺口咬下去,软糯的外皮包裹着流心卡仕达酱,意外的不是很甜,对中也来说是挺合心意的味道。居然抛弃了这个选择了红豆,那边究竟是有多美味啊。可惜了,早知道应该自己先尝一口的。
“啊,太宰君愿意的话要不要也尝一下我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舔着唇角沾着的馅料,中也有几分感谢推荐了这个的平岗,但一码归一码,这和堵住他的后半句话并无冲突。
“唔?嗯,啊——原本是打算再去车站前买布丁。”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出师未捷,平岗也只能悻悻地收回递出一半的鲷鱼烧。
“常年出差的父亲难得回家的时候,每次都会带那家的布丁回来。”
“对我来说算是家的味道吧,一个人去吃有些缺乏勇气呢,所以就想至少有人陪我的话……”
在关于他的情报里有提到,这个人的母亲不久前意外去世,而父亲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归国,甚至没有出席葬礼。因此产生了“被诅咒了”,“其实是私生子”之类的闲言碎语导致他本人在学校似乎也被避而远之,就世间常识而言,确乎是个孤独的可怜人。但调查都是背地里进行的,理论上此时的中也对这些隐情应当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照顾对方情绪的必要。
“车站前有些太远了,我们会赶不及八点。”
“这样啊……那么就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吧,今天就沿着海边逛逛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虽然走到海边的时候三个正值发育期的男孩都早早地消灭了手中的小零嘴,不过这个季节的海边着实舒服,散步外加消化正餐前的额外摄食再合适不过。
沉默着走出了一段距离,太宰率先打破沉默。
“说起来,和平岗君的初次见面也是在海边呢。”
“是啊,让你们看到丢脸的一面了。”
“还想再跳一次吗?”
“请别打趣我了。”
“真可惜,要跳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奉陪哦。”
歪着头,太宰温和地笑着,对着那笑颜看呆了的平岗几乎下意识地与他同调起来。
又来了,那种虽然掩饰地很好但只要一句话就呼之欲出的厌世气息。
太宰治和平岗幸生最大的共同点。
“太宰。”
不要在酒会前惹事,中也以自己都有些吓到的低沉声音警告搭档。
“玩笑而已啦,玩笑。别那么当真嘛中也。”
敛去眼底浑浊的情绪,太宰勾着嘴角,像是下一秒就会融入空气消失不见一般虚无缥缈地微笑着。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在中也爆发起来之前,介入二人之间的平岗感叹着,“关系好到能吵架就是指你们这样的吧,真让人羡慕。”
到底哪里有值得羡慕的要素了,同时被两人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平岗有些心虚。
“就是在想,太宰君,只有对中原君是直呼名字的呢——之类的。”
“啊……嘛,毕竟是中也呢。”
并没仔细思考过称呼的问题,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现在这样。
要说为何会这样称呼,因为比较顺口,或者是为了恶意找茬,但归根结底,也只能说,因为中也就应该是中也吧。
“我也!那个,希望太宰君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当然拒绝也不要紧的哦,我完全没问题的。不过……如果能答应的话,会非常高兴的……可、可以吗?”
话语的后半越来越缺乏底气,平岗低头踢着路边不存在的小石子,又偷偷看向太宰期待对方的反应。
“……”对这突然的话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总之并不是什么需要仔细考量的事,于是太宰轻轻点头,“那么,幸生君?这样可以吗?”
“嗯,嗯嗯!这样就好,那么……治!我也叫你治可以吗?”
不知为何显得格外高兴,平岗的声调都上扬了些许。
“啊,嗯,当然。”
其实并不习惯被这样称呼,而且被中也恶狠狠地瞪了,但对太宰来说名字本来就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无所谓。
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却自顾自笑起来的平岗以及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却自顾自生起气来的中也,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的太宰找了借口逃离现场。
“那边有自贩机,我去买些喝的吧。”
“啊,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很快回来。”
目送太宰的背影向自贩机走去,中也握住了裤兜里的手机。
平岗或许没有注意到,刚才他和太宰的手机同时震动了,那是工作手机重要通知特有的震动模式。考虑到通知的时间与接下来一同参加酒会的预定,想来两人接到的指令应该是相同的。既然太宰已经借口买饮料去确认命令了,那么自己暂时不读信息应该也没问题。
距离酒会只剩两小时,在这个时间点会是什么指令呢。
思考着指令,暂时切换去了工作模式而忘记了平岗的存在,直到对方开口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太宰发呆。
大概是因为沉默过于尴尬或是好奇了许久,一直有些避开中也的平岗主动搭话。
“中原君,和治约在晚上八点,是要做什么呢?”
“你觉得呢?夜间,两个人,嗯?”
“……”
“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啦。”
大致能猜到对方的想法,突然起了玩心于是给出了误导性的回答,眼看平岗的脸色骤然苍白,中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还是不要打探比较好。”
占据着情报优势玩弄对手,太宰戏耍自己的时候一定也是这种感觉吧。但平岗的心理意外地强大,几番犹豫之后选择了直接询问。
“你们之间…那个…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
“诶?啊,怎么说呢……你们的相处模式很……奇妙。”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种他人无法涉足的氛围啊,平岗咬紧了嘴唇。
“中也君没有在读书对吧,那就不是以前的同学了,是朋友吗?”
“不……。嗯,嘛,也算是,大概。”
突然被问及两人的关系,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下定义,中也搜肠刮肚只能给出一个台面上的回答。
“严格来说的话,算是孽缘下的搭档吧。”
“这样吗……搭档,就像是棒球的投手和捕手吗?”
对学生来说,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类比了,但是,大概是不一样的。
自己所说的搭档,应该是能交付生命的,更加,更加——
更加怎样的呢?
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中也愈发焦躁起来。
和你没有关系——这么说的话就气量太小了,这里也只能——
“嘛,差不多吧。”
像这样回答了。
“是吗。”
搓了搓鼻子小小地微笑起来,海浪反射夕阳的碎光在他眼睛里闪烁,与初次见面判若两人的蓬勃朝气几乎从泛红的脸颊上满溢而出。
“只是搭档吗。”
不知是以为中也听不见,还是单纯的没有控制住欣喜,平岗幸生松了口气般喃喃自语。
“太好了。”
……
手指无意识地用了力,包装纸发出干脆的声响。
——所谓高中生,都是精力旺盛喜欢做些无聊事情的小鬼。
没错,比如说一些中也知道但从没仔细思索过的,酸酸甜甜又纠缠不清的事情。
“我说,你难道对太宰……呜哇!”
冰凉的罐体贴上了后腰,惊得中也险些跳起来。
不知何时回来的太宰将手中的汽水递过去。
“给,幸生君是喜欢这个口味的吧。”
“啊,谢谢。”
双手接过来,在手指接触的瞬间做贼心虚的一抖,随后看向太宰空了的手。
“没有买中也君的份吗?”
“嗯?没有啊。”理所当然地说着,把吸管插入绿茶的利乐包,“我只有两只手嘛,拿不下三份,就委屈中也一下啦。”
“……”
不,不需要用同情的眼神来看我。
背在身后的手中拿着太宰偷偷塞过来的易拉罐,从手感来说应该是自己常喝的那款啤酒,大概是出于未成年不得饮酒的考量才瞒着平岗的吧。
真是多此一举。
为什么要做这种容易被误会的事。
这不是会让人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吗。
可恶。
对平岗的视线回以蔑视的眼神,但被当做是逞强受到了加倍的怜悯,中也于是放弃与恋爱中的学生较劲转而看向太宰。
太宰嘬着吸管无辜地眨眨眼,睫毛一闪一闪。
不要用眨眼打暗号啊笨蛋,“赶紧撤”这种简单的句子给我直接说。
完全就是想让自己当恶人啊这家伙,在心底叹了口气,中也假模假样地看了看手表,极为做作地表示。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走吧太宰,再拖下去要迟到了。”
嫌弃着中也糟糕的演技撇了撇嘴,太宰顺势向平岗挥挥手。
“似乎是这样呢,再见哦,平…幸生君。”
“啊啊,明天见。”有些不舍地挥了挥手,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于是对着已经走出几步的两人提醒道。“治,你的生日,是我先约好的——”
“要来我家吃蛋糕哦——”
“好——”
大概是被当成了假想敌,平岗投来挑衅的眼神。不过此时才后知后觉搭档的生日就在明天的中也实际根本没有站上战场。
“太宰,”总算离开平岗的视野,跨上事先拜托部下移动过来的机车,中也向搭档扬了扬下巴,“上车。”
“嗯。”
顺从地跨上车,太宰冷淡而高效地传达情报。
“关于刚才接到的联络,酒会取消了,幕后主使三岛已经逮捕,审讯不顺利,我要去搭把手。”
“三岛?”
“就是娶了前干部家千金的那位哦,如今也是准干部级别的人物了。”
“……你认识他?”
搜索了一下记忆,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组织体量过大的弊端就在这里了,即使是顶端的成员之间也可能毫无交集。
“并不,之前只知道名字。你可以看看邮件,里面有他的照片和基础情报。”
“我之后再确认。”
果然还是摘下了高中生的面具,他所熟悉的工作状态的太宰比较让人安心,中也发动引擎,身后的太宰靠上来环抱他的腰。
“不过,在那之前,去买布丁吧。车站前那家。”
“哈啊?”
“抱歉,有必须确认的事情。”
搭档的脸色从刚才就不太好,应该并不是单纯的任性,没有多问理由,中也沉默着予以配合。
4.
于是两人走进拷问室的时候,手中还提着点心店的小纸袋。
等候多时的情报班将笔录递给他们,一边引路一边大致说明情况。
“拷问已经进行了两小时了,在此之上的讯问恐怕……”
拷在墙边血肉模糊的人抬起头,即使意识已经在涣散的边缘也依然蕴含着坚定意志的眼睛看向太宰。
“哈啊……这两小时里你们就只是挥着鞭子吗?重复进行无意义的工作,倒是很有闲心啊。”
“拷问的目标是获取情报而不是杀人,这种程度的事情都无法理解,看来大姐对你们的教育太温和了呢。”
在去过布丁店后情绪一直不佳的太宰言语愈加毒辣,自知理亏的拷问人员只能缩着脖子乖乖被训话,谨慎地补充。
“我们逮捕了他的妻女作为威胁,不过……”
这当然也遭到了太宰的嘲讽。
“会为了联姻道具妥协的受审者可是不存在的啊。”
他的妻怀抱年幼的孩子蜷缩在角落,她们同样满身血污,闻言脸色愈发的苍白。女孩子明显已经吓坏了,这会儿呆呆地看着两人手里画着卡通图案的袋子。
皱眉看向她们,太宰叹气蹲下来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分给她一个布丁。
“她们派不上用场,带去处理伤口安顿好。”
“可是……”
“这位大小姐的父亲怎么说也是为组织殉职的前干部,不得怠慢。”
虽说女儿被牵扯进叛乱中,其母家也势必受到打击,甚至从区区拷问班能够拘禁这种级别的人物来看,多半此次叛乱本身就是首领削弱老派势力的一步棋,但既然于获取情报无益,眼下卖个人情也无妨。
打发部下带着两人离开,太宰才轻笑着向今日的主角发问。
“呀,三岛先生,初次见面。布丁,你也要一个吗?”
“我不需要做戏的同情。”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的,这可是车站前的那家布丁。”
“……”
“甜品屋的老婆婆都还记得你哦,虽然不怎么光顾,但每次都会购买抹茶和红豆混合的三只装布丁套组,说是正好和家人一人一个。”
“听平岗君提起过,他和父亲都是抹茶爱好者,就是说喜欢红豆的是母亲那边吗。”打开了一只抹茶味的布丁扣在附赠的纸碟上,太宰托着小巧的盘子,软嫩的布丁在灯光下呈现出漂亮的绿色。“可惜,今后再也不需要红豆味的布丁了呢。”
在看到熟悉包装袋的时候就有所预感,此时提到平岗这个姓氏就彻底没有侥幸的余地了,一直表现得足够冷静的三岛终于显露出情绪。
“你……对她做了什——?”
“啊呀,这可真是抱歉,原来你还不知道吗。”
挑起眉毛,太宰此时的惊讶其实有几分真心,但歉意是虚假的。
“可不是我下的手哦?据说是入室抢劫,真是不幸的事故。”
“嘛,真凶是谁,你应该也有头绪。”
牙齿咬得欲碎,三岛发出悲痛的低吼,死死盯住妻子离去的铁门,眼神狠戾如同一匹孤狼。
“要恨就恨自己吧。”
为了追求地位入赘了干部的家系,却又舍不得放弃所谓真爱,最终也没有保护好爱人,甚至连她的死讯都迟了太久才得知,更别说照拂被独自抛下,夜复一夜凝视漩涡的私生子了。
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但站在平岗友人的立场上来说无法原谅。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利用友人的性命把他最后的血亲逼入绝境的自己,是否还有如此自称的资格。
“对于她,你还是心存感激比较好哦,要不是她动手不干净,抹茶的布丁也不必再购入了。”
对着三岛初次流露的脆弱眼神微微点头,太宰肯定了平岗幸生存活的事实。
“幸生君,最近正在备战棒球的比赛哦,如果能被大学球探认可,拿到特招资格,他想将来考入你的母校。”
听着描述浮现出微笑,男人下意识地喃喃着“太好了”松了口气,随后意识到全盘皆输而颤抖起来。
“你——”
“不久前我才刚见过幸生君哦。”眼睛里一片漠然,太宰露出无机质的笑容,“这是什么意思,你懂的吧?”
“…………”
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后续工作已经没有难度,接下来交给部下就好。
但是,只有一个问题想要亲自来问。
“三岛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是为了组织本就要询问的问题,但太宰此时的提问是出于私怨。
为什么不满足呢,如果你没有背叛的话,我们——
“……我曾想,如果成为了干部,就能拥有自己的直属部下。”
仿佛瞬间苍老了的男人坦白地诉说。
只要成为干部,就能获得足以对抗妻子娘家的地位,能将自己的儿子作为部下堂堂正正放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个忍耐着,忍耐着,但是。
“结果成为干部的是你,太宰治。”
一直庇佑着爱人与私生子,但是这也即将迎来极限,原本以为肯定能够继承到的干部之位被后来居上的年轻人抢走,妻子母家的势力也被不断削弱,看不到希望于是选择了铤而走险。
“……”
所谓的‘最年少干部’原本就是倾轧了多方势力走出来的血路,这种程度的事情最开始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又一次被提醒了这一点,太宰沉默着将布丁放置在男人的面前,转身离开。
在默不作声旁观了全程的中也看来,那简直是如同逃离一般狼狈的退场。
最后看了一眼三岛,中也跟随太宰的步伐,盯着对方还穿着制服的背影犹豫着发问。
“喂,太宰……难道说,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三岛会发动叛乱于是提前埋伏到了平岗身边吗?
然而走在前面的搭档不发一言,只是维持着步速埋头向前。
“等等,喂!”
无法放心,于是追上去强迫他转过身来,中也看见的是一张没有眼泪却近乎哭泣,前所未有难堪的脸。
“太宰……”
立刻知道了答案。
大概,动机真的只是出于对平岗幸生个人的好奇。
中也调查他的时候,报告出具的出奇迅速是太宰也曾动用情报部调查过的证明。
调查过,确认没有问题,于是才与他接触,就结果而言成为了近似朋友的存在。
关于平岗的情报真假掺半,伪装得很好,甚至瞒过了两人的部下。完全是个巧合,或者是命运的玩笑,正是今日平岗自己所提供的关于布丁的线索,才将事实串联了起来。
虽然不是亲手,但太宰将面临着不得不处死友人父亲的局面。
张了张嘴,中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道理吗,那种东西太宰比谁都要清楚。
安慰吗,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结果反而是太宰先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表情。
“中也,恐怕反对派会在明天做最后的反扑。尽早拿到三岛那边的情报,镇压时多带点人手,除武斗派以外,再额外抽调一部分情报班的人员。”
太宰如同机械一般不断吐出注意事项和作战的细节,中也在迅速默记下来的同时深深皱眉。
会在现在提前布置也就是说——
“明天……你还打算去见平岗?”
很是疲惫地笑起来,太宰反问:“为什么不去?”
“他什么也不知道。”
如同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太宰重复了一遍。
“没错,他什么也不知道。”
即使如此,你不是快被负罪感压垮了吗?
这个人究竟要逞强到什么地步啊,震惊地看着太宰,中也咬紧了牙关。
然而太宰已经找回状态,将暴露出来的全部感情隐藏好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要是围剿结束的早,中也不妨一起来啊。幸生君定了XX家的蛋糕哦。”
“哈,赶得及的话,会去的。”
太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蛋糕,真是期待啊。”
5.
太宰的预测从不会出错。
反叛势力的垂死挣扎在第二天的傍晚如期而至。
群龙无首,情报完全暴露,准备不够充分,在重重劣势也不能指望对面做出太像样的抵抗。
太宰所给出的“多带些人”的建议都显得不怎么必要,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能赶上去平岗家里分一块蛋糕……
不对……
不对!
违和感让后背发凉。
战斗只剩下扫尾,中也将指挥托付给可信的部下,联系了拷问室。
焦躁地来回踱步,在接通的同时没头没尾地质问对面:“三岛那家伙,现在还在监牢里吗?”
“中也先生?”
被问及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感到疑惑也是当然的,中也加重语气催促。
“现在就去确认。”
“啊,是,马上……”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铁门开闭的噪声,看守颤抖嗓音证明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三岛逃狱了,重复一遍,三岛逃狱了!”
该死。
这个时间点三岛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而太宰多半也在那里。
太宰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中也咬着牙,居然在这里出了纰漏。
报告里平岗幸生的家是在哪里来着……不,既然调查报告中完全没有涉及三岛的内容,那么住址也很有可能是伪造的。
想起来啊,快想起来……
太宰那家伙一定在哪里留了情报才对。
————!
蛋糕……XX家的蛋糕……
原来如此
居然给我打哑谜啊混蛋太宰!
6.
中也到达小独栋的时候,房门半开着,暖色的光从中透露出来。
如同前来做客一般自然地走进去,路过玄关,就到了餐厅。
太宰正被三岛反拧胳膊压制在餐桌上,脸几乎贴着自己的生日蛋糕,发梢沾上了白色的奶油。平岗站在两人的对面,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
蛋糕上彩色的细蜡烛已经快烧完了,烛泪把蛋糕淋面沾染地一塌糊涂,勉强能看到巧克力写出的“祝太宰治生日快乐”字样。
草莓装饰的部分已经有切过的痕迹,但似乎没来得及单独盛装放到主角面前。
“哦呀——时机正好呢中也,说明会刚刚结束哦。”
完全没有被威胁着的自觉,太宰还被小巧的火器抵着后脑就拖长音招呼起来,结果被男人用握把狠狠地锤了一下。
无视了三岛的暴行,冷眼看着自家搭档,中也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喂混蛋太宰,如果蛋糕不是配送订单你打算怎么办啊。”
“因为是不顺路的蛋糕店,所以不会是自取哦笨蛋中也。”
“啧,下次给我直接明说。”
“真心希望没有下次呢。”
眼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争吵起来,三岛把太宰的手臂往违反人体工学的方向又拧了拧,终于强迫他暂时闭上了嘴。
“真是被小看了,是觉得我下不去手吗?”
“哈啊?要是你能早点崩了这条青花鱼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中也露出危险的笑容,瞟了一眼僵站在一旁的平岗幸生,“况且,要说人质的话,这边也有。”
看似是双方手中都有人质的对峙局面,实际条件却并不平等。
太宰是三岛最后的筹码,一旦人质死亡,那么他也就到此为止了。而平岗,杀一个高中男生对重力使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
“怎么了,射击啊。”
“……”
手指反复弯曲扣住扳机,三岛最终还是维持着现状。
“嘛,家伙怎么说也是干部,比路边的垃圾还是要有价值一点的,”中也叹着气拉出一旁的椅子坐下,打算在对方狗急跳墙之前给出一点余地,“说吧,姑且听听你的条件。”
话里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这么说,不过是给对方一个放弃的理由而已。
“……关于幸生的事情,能不能请你们忘记呢。”
无论如何挣扎,自己都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与中也谈判,认清这一现实,三岛诉说最后的祈求。
“父亲的责任…吗,真是伟大啊。”明明把儿子卷进来的就是你自己,微微挑眉半是嘲讽地感叹了一句,中也表示接受条件,“那么,放开他,解除武装。”
慢慢松开了太宰,蹲下把武器搁在地面,三岛一边把双手举过头顶,一边用足弓把它拨开。
在太宰离开桌面的下一秒,实木餐桌漂浮起来狠狠把他撞进身后的墙壁。
内脏被重击碾碎,三岛吐出血液昏迷过去。
“中也。”
太宰皱着眉走到中也身边,没有必要在平岗的面前动手,他大概是想这么说吧。
但是站在中也的角度,让前一秒还把搭档的性命捏在手上的人继续活动才是不可理喻,没有当场击杀三岛已经算是有所控制。
关于这一点,即使太宰有不满也不会让步。
“好了,加班到此结束……虽然想这么说。”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中也斜睨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平岗君?”
“不要动。”
拾起木仓支的平岗幸生以外行的动作瞄准两人,他的声音颤抖着,极其勉强地笑起来,“治,怎么回事啊,Mafia什么的,是骗人的吧?”
“幸生君,你父亲说的都是事实哦。”
前踏一步直面自己的友人,太宰用最平和的语调打破他的自欺欺人。
“杀死母亲的,是Mafia的人?”
“是,但这并非组织的命令,是成员个人的报复行为。”
“然后现在,连父亲也必须要死吗?”
“是,Mafia不允许背叛。”
“不能,放我们走吗?我们会远远地离开,再也不回来。”
“……抱歉。”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是干部对吧?是Mafia的大人物对吧?”
“即使是干部,也不能违反组织的规定。”
“……就没有任何机会吗?”
“嗯。”
平岗的表情一瞬间放空了,他以看向陌生人的眼神审视面前的人。半晌他终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接触的同学,不过是他所饰演的假象。
“……太宰治,我居然以为我们是朋友。”
“……”
几乎能够透过那摇摇欲坠的背影猜到太宰紧抿嘴唇的表情,不,也或许他不会向平岗露出一丝动摇。毕竟眼下的场面,想来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平岗君,要对我开木仓吗?”
太宰只是平淡的询问,甚至带着些煽动的意味。
“呜,呜啊啊啊啊啊——”
不堪逼问,手臂因为悲伤、愤怒与恐惧颤抖着,宛如将这些情绪尽数宣泄出来一般,平岗哭喊着扣下扳机。
“啧。”这样一来就是彻底的敌人了,中也发动异能准备将子弹直接反射回去击穿他的脑干。对干部出手却能够无痛地死去已经是最大的慈悲。
“中也!”在中也动作的同时猜到他的意图,太宰下意识伸手阻拦。
巨响在房间内回荡,后坐力让平岗摔倒在地。
一时三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有血珠坠落到地面上,渗进木板的缝隙,随后血液越来越密集地滴下来,终于连成一股小小的血流。
微微摇晃了一下,太宰就着阻拦的姿势靠进中也怀里。
“————!”
瞳孔收缩起来,中也头脑一片空白地低头确认搭档的情况。
疼痛让他看起来有些恍惚,但好歹维持住了意识,脸色苍白到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太宰若无其事地苦笑起来。
“啊哈哈,运气,不好呢。”
“难得我,穿了防弹背心,没想到会击中手腕。”
左轮并不是那么好驾驭的武器,会被新手击中已经是小概率事件了,大概也算某种天罚吧。
“这下,解气了吗,平岗君。”
原本就纤细的小臂被子弹贯穿,无力地下垂着,眼看着就要彻底断开来。缠绕在胳膊上的绷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吸收着被汩汩涌出的血液。
始作俑者的平岗呆滞注视着狰狞的伤口,没能说出任何话语。
于是太宰将其视为默认。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依靠中也勉强站着,太宰小口喘息着,但锐痛没有麻痹的迹象。
没能跟上中也速度的支援部队刚刚赶到现场,包围了屋子。看着屋外晃动的人影,太宰虚弱地小声向搭档求助。
“中也,帮我一下。”
“要是伤到到动脉你现在已经死了。”
因为紧咬牙关,注意到的时候下颌已经开始酸了,中也勒紧手腕减缓血液的流速,不动声色地搀扶住他。
太宰借力站得笔直,纵然额角冷汗涟涟仍是硬撑着,直到躲进前来接应的轿车,都没有在部下面前露出一丝破绽。
7.
催促司机尽快赶往医院,太宰的血还在不停地弄脏后座的内饰。
“你是故意的。”
中也此时的语气甚至算的上愤恨了。
藏在布丁里的细小开锁工具,人手被调走而变得宽松的看守,太宰一开始就为三岛的越狱铺好了路。
“就为了让平岗幸生得知真相。”
为了让他们最后能再见一面。
为了进行那幼稚的单方面的‘赎罪’。
值得吗?
到最后还要勉强自己为他掩盖击伤干部的罪证。
结果还不是不会被感激,友情这种东西,终归……
啊,该死。
即使在立场与情感上都已经决裂,也希望对方至少能够活着。这样的心情,并非不能理解。
多少回忆起了羊时代并不成熟的自己,中也狠狠地啧舌。
“反叛势力的镇压不会受到影响,只不过是让他逃脱了几个小时,Mafia没有任何损失。”
苍白着脸,太宰这样辩解,但这说辞并不会改变此次行动时出于他自己的私心的事实,只是愈加激怒了中也。
没有任何损失。
他说,没有任何损失。
代替止血带紧紧勒住太宰的上臂,细瘦的手腕几乎断在掌心。
中也几乎气极反笑:“再说一遍,给你善后的可是我啊。”
“唔——!中也,”太宰从肩膀到嘴唇都抖得厉害,把痛呼抖进了空气里,“好疼。”
真是够了。
把软绵绵靠在车座上的人揽过来,中也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
“先休息吧,之后再和你算账。”
8.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着水果与百合的淡香,阳光透过半开地窗户洒进来,把浅色的窗纱照的半透。
太宰坐在病床上,透过床头的花叶看向窗外,受伤的手打了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口,宽大的棉质病号服套在身上,看起来恬静又单薄。
“你明天就能出院,但复健还没有结束,半年内都要定期复诊。”
中也凝视他挺直的腰背与毛茸茸的后脑勺,斟酌着开口传达医嘱。
“你的手……说是,今后都不能用木仓了。”
“嗯。”
手指的动作,握力,甚至手腕能活动的角度都受到了影响,而复健所能带来的成效尚无法预测。中也品尝口中的苦涩,而当事人却显得过于冷淡。
“昨天,我和平……三岛见过面了。”
平静的水面终于漾起波纹,太宰把目光从窗外拉回来,讶异的视线停留在中也青肿的侧脸。
“别这样看我,只是打了一架而已,赤手空拳,我可没用异能欺负他。”
舔了舔嘴角的伤口,那家伙倒也算是有些骨气,该说不愧是投手吗,拳头力道不小。
“我折了他的手。”
“右手。肩膀还有手肘,大概是骨折……好吧比那严重一点,不过总之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
只是永远别想打棒球了。
“他会转学到受监视的新学校,只要不对Mafia露出獠牙就能正常地升学。”
以他的成绩,失去了棒球特招想要进入梦想的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吗。”
怅然若失地低低呢喃,又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弯起眼睛调侃中也。
“就中也来说真是了不起的手下留情呢,要我感谢你吗?”
“我只是遵从了首领的指示。”
当然所谓指示其实是他争取到的宽大处理,依照首领的性格绝不会给组织留下任何隐患,此次没有赶尽杀绝不过是对自家干部情绪的体贴。
“就当是这样吧。”
显然看透了这一点,太宰轻笑起来。但怎么说确实是欠了人情,这次就放过因心虚耳尖发红的中也吧。
这份透彻让中也有些恼羞成怒,而太宰似乎引以为乐。
“……真是讨厌的家伙。”
“彼此彼此。”
“……”
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中也叹了口气。
“我们果然成不了朋友啊,太宰。”
少年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笑着抬头看他,蓬松的头发随着风微微摆动。
“那不是当然的吗,搭档。”
——但是一定会有的,能够超越立场,彼此交谈未来的,你所渴望的名为【朋友】的存在,一定会找到的。
对于未能将此宣之于口这件事,不知未来的中也作何感想。
此时他只是一边说着“笑得真难看啊”,一边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END
平岗幸生:
姓取自三岛先生原名平岗公威
幸生与由纪夫同音念作yukio
三次三岛由纪夫先生和太宰先生的关系挺有趣的
于是拉郎了三太
中也正装参考beast服设
稍稍研究了一下日本的学生棒球
意外地很有趣
青春就是要打棒球!
——麻枝准
天知道这原本是宰生贺
现在变成自己的生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