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ce Noise

请叫我阿黑

产出中太,踩雷选手
想要写剧情向无差故事
但也有cp脑爆发的时候
既然无法做到不偏不倚
身为宰厨快乐入了中太

黑泥小号
发文就跑
佛系补档
不时混有路人要素
大家珍视的太宰先生汤底

开始写文是为了勾搭某狐狸
现在勾搭到了
所以没什么更新动力

虽然写的不好
不过欢迎日我

【中太】balloon

短小复健一发

洗白期小故事

希望每一个社畜都被世界温柔以待

 

 

      通宵第五日。

      地面在飘。

      对重力使而言,失重感再熟悉不过,此时却产生了莫名的烦躁。

      果然就不该在忙的要死的时期参加什么酒会,当然这毫无疑问也是工作的一环,但是在酒精麻痹疲惫的身体的同时,也达成了“明明没有睡觉也还是宿醉了”的效果。

      太阳穴突突跳着的钝痛已经麻木,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所以呕意也可以无视,最为绵长的煎熬反而是困意化作的郁结,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啊啊———干脆全部破坏掉,然后去什么遥远的海岛上日光浴算了。

      居然一时间产生了逃避现实的想法,莫非是上了年纪……不,只有这个不可能。

      纠结于忙碌的原因也没什么实际作用,总之此刻最重要的是先回家,躺上床然后昏天黑地睡一觉。

      毕竟工作还远远没有完成,如今的一丝喘息余地,也只是因为生理心理同时到达极限表现得太过明显,而被自家同样濒临崩溃的首领和部下们强行赶回来稍事修整而已。

      睡一觉……

      然后明天要把人员名单重新清理一遍,有几批货物的纳货期快到了需要跟进一下,此外还有……

      想不起来了。

      该死,不会有什么遗漏吧。

      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

      想不起来,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工作被漏掉了。

      而且还是相当重要的什么,如果现在不去做的话之后一定会事倍功半麻烦得要死。

      还是,回去看看吧。

      以相当沉重的心情转了身。

      眼前一黑。

 

      不,并没有晕倒。

      赌上重力使的尊严绝不会丢脸的晕倒在外。

      挡住清晨初升太阳全部光线的,是一只巨大的粉色兔子。

      原本玩偶装为了适配不同体格的“中之人”就会设计成偏大的尺寸,兔子这一形象又额外附赠一对长耳朵,最终导致在中也看来,这玩意儿高得有些过分了。

      “……滨滨子……?”

      没错,这只兔子是横滨地区振兴计划的一环,所谓的吉祥物,类似于某熊(哔——)熊的存在。

      要问为什么中也能准确叫出这只一直不温不火算得上冷门甚至可能计划本身已经被腰斩了的吉祥物的名字,这背后就涉及中也个人的偏好以及同事与滨滨子某一届中之人的爱恨情仇了。

      虽然知道里面应该不是那个跟着同事入了水之后住了一个月icu的倒霉女孩,还是出于迷之连带责任感到一丝抱歉。加之大兔子被叫出名字后激动的肢体动作,姑且还是有几分童心的中也君一时竟无法拒绝它的互动。

      “黑眼圈……怎么了? 啊,这个,是因为一些大人的原因……”

      “快点……回去……睡觉。嗯嗯,是这个打算不过……”

      一身正装的黑手党干部一本正经地与毛茸茸的吉祥物无障碍交流,这场面怎么想也有些诡异过头了。更何况一人与一只的交流逐渐进入了“快回去睡觉”和“不不不,还有点工作”的来回拉锯。

      终于,看不下去对方执着地将双手合十贴在脸侧磨蹭以催促‘睡觉’,乃至于几乎把自己的头壳顶起来,中也松口表示会回去休息。

      仔细想想就算自己回去工作,对方其实也无从知晓,估计staff只是想完成一套互动达成业绩指标,这无意义的争执可以算是脑袋困糊涂了的产物。

      总之那不知变通的兔子表示了满意,比划出‘请在这边等一下’的手势后扶着晃动的脑壳一路小跑到有着自己同款装饰的外出营业小推车边,解下一个大大的氢气球啾啾啾跑了回来。

      这样一来这家伙的必要流程也就走完了吧,大致理解了吉祥物的工作,感慨着诸如‘原来脚底还装了发声装置啊’之类无所谓的细节,中也放任大兔子把系着气球的彩绳拴在自己的手腕上。

      姑且道了声谢,被折腾得有些清醒了的中也以些许被治愈了心情踏上了加班的不归路。

      然而,那只兔子。

      没错,本应不知道中也家与工作场方向的兔子,嗖一声蹿出来拦住了他。

      “……”

      “……”

      相顾无言。

      终归是看起来蠢兮兮的兔子先歪了一下头。

      “你这家伙,是太宰吧?”

      这低了八度的声音配上自己通宵多日的憔悴脸色一定很有震慑力。

      中原中也通过那只死兔子骤然僵住的动作,仿佛看到了漫画般的冒汗慌乱特效。

      早就该想到的,哪有凌晨出来营业的吉祥物。

      面对导致工作修罗场的罪魁祸首(疑似),一直积累下来的暴躁翻涌而出,刚想一发勾拳让这混蛋感受一下什么叫螺旋升天,察觉到事情不妙的家伙先一步熊抱了上来。

      “???”

      略有起球的粗糙棉布质感,总算还好没有仓库的霉味还算好闻的便利店的气味:咖啡、关东煮,或许还有棉花糖。

      隔着布偶装结团的棉花,感受不到原搭档瘦削的身躯,套了爪子的手没轻没重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肆无忌惮地揉了他的头。

      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些许委屈。

      摔跤的小孩子被安慰了以后会哭得更凶应该也是这个原理吧。

      中原中也很丢脸的鼻头一酸。

      鼻头一酸然后毫不留情地屈膝冲撞。

      以他们的身高,他很清楚会击中哪里。

      嗷一声隐忍的惨叫带了点哭腔,兔子噗噜噗噜抖着蜷缩在了地上。

      委屈或许是错觉,但报复心绝对是真实的,无情地俯视地上狼狈的人,中也冷哼一声转头离去,没想到那秉性里几乎没有‘坚持’二字的容易放弃的家伙拉住了他的裤腿。

      “……”

      头套里他应该装出了一脸真挚吧,一如从前每次坑搭档的时候一样。

      但中也只能看到兔子头套上的傻笑而已。

      “到底想干什么啊你。”

      就算这么问了也不会回答的吧。

      自叛逃以后,已经音信不通三个月之久,今天顶着如此粗陋的伪装出现——

      总不至于——

      总不至于真的只是想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这家伙是这么贴心的人吗?

      或许,信任他一下,也是可以的?

      中原中也当然没有那么天真。

      没有那么天真但是……

 

 

      最终在那兔子的注视下乖乖牵着气球回了家,站在玄关呆滞了片刻,中也捂脸叹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能遂了太宰的意。

      都到了家,也就没有了纠结的必要。

      潜意识里放下了心来,困意再次席卷而上。

      就在趿拉着拖鞋向卧室挪动的同时,轻飘飘跟在身后的气球嘭的一声爆炸了。

      虽说是突发事件,但对中也来说反而有几分‘我就知道’的意味。

      几乎没什么惊吓,只是无奈地回头,想看看太宰又准备了什么无聊的恶作剧。

      飘散在半空的是一些彩纸片,以及已经掉在地上了的小小一包醒酒冲剂。

      辛苦了。

      在包装上是太宰的笔迹。

      不不不,我的辛苦全是你的错好吗?这是什么新型嘲讽吗?

      即使这么吐槽了,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笑意。

      随后一丝不同于普通气球氦气的气味钻入鼻腔。

      我 就 知 道 !

      本日第二次想起自己的搭档绝不是个暖心的存在,中也失了力气软倒在地板上。

      意识被吸入睡眠黑洞的最后,仿佛听到那个啾啾啾的脚步声轻快地闯入了家里,身体陷入了毛茸茸的怀抱。

      久违的,听到了那家伙没有伪装的温和声音。

      “好梦,中也。”

      “太……宰…………”

 

 

      睡得很香。

      在颇有安全感的黑暗、柔软又安静的环境醒来,中也一时还有些发愣。

      或许那家伙真的良心回归,难得担忧了一下原搭档的身体也说不定。

      于是,这是哪里?

      试着动了一下,立刻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是被什么棉被裹着吗……不对,这东西,中也还有印象。

      这不是布偶装的里面吗!

      带着不祥的预感,中也手忙脚乱地起身摘掉头套看向四周,看起来似乎是个废弃仓库。

      推门出去,外面是某大楼的楼顶,一个没见过的狙击手正背对他以趴姿持枪,听见响动回过头来,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骂了句脏话。

      显然对方受的惊吓更大一点,也因此被中也判断为敌人,迅速地被重力取了性命。

      试图理解当下的情况,借用了一照面就归西了的倒霉蛋的瞄准镜一看,似乎是正在进行的交易现场,恐怕之前所瞄准的正是港黑的首领,森鸥外。      

      即使明白首领肯定有所安排也还是有几分后怕,中也观察着交易的进程抓住机会用居然有好好留在身上的手机联系了首领。

      “这么说,两天来中也君一直在补觉吗?”

      “不不不,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放心好了,工作的话——”

      “太宰君已经帮你处理完了哦,大概。”

      ……这一点通过遗留在手机里的大量短信与邮件已经猜到了,没有删除这些痕迹应该也是为了让他能掌握情况,并完成部分工作的扫尾吧。

      即使大多原本就是太宰以前负责的工作,要将那些让中也焦头烂额的工作量在两天里厘清,恐怕那家伙在两天里、不、从更早的事前准备就开始满负荷工作了。

      “当然,肯定不会是无偿劳动,恐怕太宰君想要销毁的资料都已经被抹掉了吧,看来之后检查一下会比较好。”

      “勉强也算是,等价交换,吗。”

      “不,”电话那头的首领似乎忍着笑意,“很难得的是,这次太宰君吃了个暗亏呢。”

      “?”

      “中也君,还记得和海外的珠宝交易吗?”

      “……啊!”

      “前段时间把太多精力用于处理太宰君遗留的工作,结果轻慢了自己原本负责的项目啊中也君。但是,让身为干部的你太过忙碌,也是身为首领的我的疏忽。”

      “幸或不幸,合约恰好是在前天到期。”

      “还在想中也君终于也在处理违约方面有所成长了,现在看来,原来当时幕后主持的是太宰君啊。”

      这确实是无法预见的意外,想到太宰当时的苦瓜脸就要笑出来了。

      “他活该啊。”

      中也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啊啊,确实。毕竟中也君也帮他收拾了很多烂摊子。”

      首领所说的倒也没错,但最让中也快意的并不是这个。

      当时,如果不是太宰兔子坚持,原本他是会回到岗位然后发现这个问题的。

      哪怕太宰放弃或是换一个时间实行计划,都不会如此恰恰好好撞上这烦心事。

      活该啊太宰。

      中也开始盘算给手机中悄悄新增的电话和地址寄一盒慰问品了。

 

 

      “太宰君,虽然想必你不会老实回答,还是姑且问一句,为什么擅自和港口黑手党接触?”

      “诶——因为想起来那边有必须削除的纪录?”

      “犯罪证据的话,如同之前告知过你的一样,这边会安排异能者全部抹消,没有必要冒着风险亲自进入黑手党的数据库,借口不成立。”

      “啊是是——那么,因为在路边看到以前养在港黑的狗狗好像很辛苦的样子所以去照顾了一下?”

      “太宰君,太宰君连近在身边的人类,也就是我的辛苦都视而不见,”安吾推了一下眼镜,那较大的镜片也遮不住疲态,“而且没记错的话,太宰君很讨厌狗吧?请不要敷衍我。”

      “真过分啊安吾,就算是我也没有这么冷血的哦。看到狗狗挂着和安吾一样的黑眼圈的话,任谁都会心生怜悯的吧?”

      “……希望你理解,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当然如果你自己写解释报告的话,我也不会再追问什么。”

      “不要——近期都不想要工作了,要吐了。”

      “真是的,你不会真的又为港黑工作了吧,视情况而定可能会有惩戒措施啊,只是限制自由都算轻的了……”

      “bingo,安吾。”

      “……什么。”

      “事实上接下来的几天我似乎要在禁闭室度过了呢,”打着哈欠的太宰对他晃了晃手中的通知,“之后会有我的快递送来,那个送给你所以报告拜托了。”

      “哈啊?!喂喂,等、”

      近乎绝望地目送太宰可以说欢天喜地地住进了对寻常人来说是无聊地狱的禁闭室,安吾宁愿被塞进去的是自己。

      “好困,不想工作啊————”

        太宰在禁闭室中熟睡的同时,至少有两位可悲的社畜又开始了无止境的加班。

 

 

 

                ~小剧场~

       ~~那之后的安吾君~~

  快递是有‘活该啊’字条的精力剂

         安吾君感到一丝混乱

 

 

 



【中太】Fake

 

十六岁双黑关于伪物的故事

确实是中太,三观不正注意

祝大家圆周率日快乐

 

 

      推动手中的遥控器,少年随之发出难耐的shen|吟扭动起来,一双蓝眸水润润的,媚态横生。

      真是麻烦啊。

      太宰如是想。

 

 

      收到礼物是常事。

      作为首领的私兵声名鹊起的时候就有了苗头,成为干部后愈发不可收拾。

      节日、宴会、庆功,甚至多看了什么一眼,多小的事都会成为送礼的名目。殷勤一词已不足以概括送礼者的积极性,他们挖空心思通过种种渠道上贡,只希冀自己的名字或是脸能够被记住。

      单是清点收纳收到的物品就是浩大的工程。被太多的眼睛盯着,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过度解读,收下的物品不会被使用成为了潜规则。

      里社会的老狐狸们或许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怀着‘反正也不会使用的’的念头自暴自弃地送上许多只有价格高昂是可取之处的物件。尺寸不合适的高级礼服、夸张的珠宝首饰、不知什么年代的古董品……类似的玩意儿堆满了好几个仓库。

      就算价格体现了诚意,达到了一定的数量级就不过是清单上的一行而已。面对目的如此鲜明的物品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感动的情绪。至少希望是方便变现的东西啊——甚至还会这样抱怨一下。

      话虽如此,收到真心喜欢的礼品也未必值得高兴。

      红酒之类可以私下里使用的消耗品或许还好,太宰还记得中也攒了一年工资购入的全球限量版改装重型机车刚到口岸就收到了同款礼物时垮掉的脸。那之后好一段时间他只能对着车库里两辆一模一样的爱车长吁短叹,跨在没有加油的车上拧一拧油门解瘾的模样像极了对着食盆等待开饭口令的小狗。在赠礼者“不幸罹难”后,葬礼刚结束中也就迫不及待地飙了一晚上的车,如果不是清楚搭档的为人,太宰甚至会怀疑他就是凶手。

      与中也不同,原本就物欲淡薄的太宰不曾展露任何明显的偏好,或许有那么几次收到了中意的领带或是袖扣,也不过是整理时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就搁置了。

      说到底,对他而言被他人擅自揣摩兴趣本身就足够不适了。

      没错,就比如——

 

      “太宰……大人,您不继续吗?”

      “就把我…嗯……丢在这里,真是……过分啊。”

 

      ——现在。

      太宰冷眼看向今日新到手的“礼物”。

      这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或许有着几分东欧血统,虽然比同龄人要娇小,但身材比例很好,五官精致,长得格外漂亮。再加上天空一样澄澈的蓝眼以及鲜艳的橘色头发,着实吸引眼球。

      事实上,他的出现确实成为了酒会的焦点,在暗流涌动的静默之后,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太像了。

      和中原中也实在是太像了。

      除却过于柔和的眉眼和谦恭的姿态,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二重身。

      即使是见过本尊,与他交往不深的人也会认错吧。

      但太宰太熟悉中也了,混淆两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不如说正因为外表部分过于相似,在神态与灵魂本质上的差别所带来的的违和感才更让人反胃。

      穿着小礼服乖巧跟随在男人身后的样子就已经挑战了太宰接受力的底线,在带回房间后谄媚地解开衣扣搔首弄姿的那一刻更真正意义上踩爆了他的雷点。

      把束起马尾的丝带解开系上纤细的颈,一边摆出最大限度展现曲线的姿势向太宰展示深深吃着道具准备万全的那处,一边将遥控器塞到他的手里甜甜地说着“请享用我”。

      从这一连串的表现就能猜到男孩经历了什么样的调教,以及——施加调教者对自己的搭档有过什么样的肮脏幻想。

      关于太宰与中也的关系,包括他们快速晋升的密辛,坊间流传着多个版本的流言,其中虽然也微妙地混杂了真相,但总之低俗恶劣的构陷更多一些。

      偏信谣言,在此之上还公开送上任谁都看得出像某人的luan|童,已经超乎了大胆与愚蠢,不由让人怀疑对方的脑部是否在进化过程中缺漏了一个环节。

      回忆起那个蠢货得意的脸以及眼中的促狭笑意,太宰自己都被一瞬间翻腾在脑海里的冲动吓到。

      中也他,才不是这种——

      ……

      被怒气影响思考这种事情,原来真的会发生啊。

      对自己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过分冷静毫无自觉,太宰略加反省,停止了非必要的迁怒行为。

      假货少年已经到了极限,早先太宰没有碰他,他只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好惴惴不安着。此时见太宰终于缓和下神色走近才放下心来,委委屈屈凑上前,猫一样去舔吻他的唇。

      刚攀附到侍奉对象怀里,就被死死钳住下巴阻止了。

      太宰只是细细地扫视他的脸,无起伏地要求道:

      “摆出个更凶一点的表情看看。”

      “干部……大人?”

      被冷漠的眼神震慑,男孩的牙齿几乎打起架来。

      “太宰。”

      “欸?”

      “叫我太宰。”

      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背后是何含义,但长期位于人下者察言观色的能力让他直觉这是必须抓住的机会。

      ——没能让眼前的青年满意的话就会死。

      莫名地这样确信着,在强烈求生欲的支撑下男孩奇迹般克制住颤抖,紧咬牙关的样子倒也有那么几分狼狈的凶狠。

      “……太宰。”

      沉默未免太长了一点,听着心脏的鼓动等待最终裁决,终于,审判官叹了口气露出小小的笑容。

      “……勉强合格。”

      那个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切,但多少带着几分虚假,甚至没有掩饰一下空洞的眼睛里酝酿的算计。

      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吗?

      冷汗和虚脱迟一步到来,男孩苍白着脸瘫坐下来。

      太宰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抽出纸巾擦拭他的泪痕,那动作毫无温柔可言,即使是擦除爱枪上的污垢也不会这样粗暴。

      “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成为‘中原中也’。”

      所以,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在男孩听来这句话就是在这样警告他。

      而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进行确认,立刻点头如捣蒜。

      这份乖顺只换来了淡淡一瞥,彻骨寒意扼住喉咙。

      啊啊,无法反抗。

      被狐狸盯上的啮齿类想必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幸或不幸,今日这喜怒无常的猎手似乎无意结果猎物的性命而更愿意将其圈养在手心,甚至屈尊给予几分略带亲昵的温存。

      年少干部俯身轻揉瑟瑟发抖小兽的头顶,拉长了的轻巧语调真如同是在喊自己熟稔的搭档。

      “那么,多多指教啦。”

      “中—也—?”

      当下就理解了,这声呼唤对自己而言更像是淬毒蜜糖一类的东西。

      话虽如此,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啊,是……”

      怀揣着恐惧和隐秘的期待,少年凝视鸢色的瞳孔如同凝视深渊。

      “好孩子。”

      简直像嘲笑着那份恐惧,看破一切的深渊如数接纳他的期待,轻捧起脸颊的手掌微凉,缱绻低语搔弄耳廓。

      “那么作为新生礼,我来告诉你‘中原中也应有的样子’吧。”

      欸?

      所接触到的唇是言语无法形容的柔软触感,沉溺其中的少年确实得听到了,人生轨迹改变的瞬间,齿轮脱节的巨响。

 

      铛————

 

      被暴力踹开的门板撞击墙壁,断了的锁芯零件高高飞起。

      “ 晚上好,然后去死吧,太宰。”

      比破坏者本人先一步传来的招呼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怎么听都像是怒吼,大概是声音在喉咙深处翻滚又咬着牙吐出来的缘故。

      “生气了?”太宰没有从少年身边离开的意思,只是无辜地歪着头似笑非笑,“你不是也收到过嘛,这样的。”

      “啧,和这没有关系的吧。”

      ……他果然知道了啊。

      对着燃得正旺的篝火当头一盆冷水也不过如此了。

      被迫偃旗息鼓的中也还清晰地记得,不久前长途出差的某天夜里直接送到房间,留着棕色卷发,长相清秀,看起来很机灵的“特殊服务”。

      “那孩子现在?”

      “不知道,交给红叶大姐了。多半已经死了吧。”

      “过分,‘那个’可是女孩子哦。”

      正因为是女孩子所以才没有直接动手抹除,不过要说的话,或许送去拷问班才更残酷。

      当然中也很清楚太宰此时并非要控诉他不人道的行径,只是单纯出于某种幼稚的报复心或是将两人定义为‘同罪’从而堵住后续的责难吧。

      确实在对方看来,特殊服务已经确实地被中也收下了,但即使如此,情况也是不一样的。

      掐住太宰的领口瞪过去,中也压低了声音质问。

       “在那种场合收下来,你是在想什么?”

      暗地里的往来倒是不必要特意驳了合作方的面子,可众目睽睽之下,如同佐证了谣言一般笑着接受,就嘲讽或是回击而言也太过头了。

       “他私底下的动作你也是知道的吧。”

       “……啊啊。”

      对上太宰意料之外的认真视线,迅速地理解了。

      说起来荒诞,但这个组织确实是横滨“秩序”的一环。即使同为肮脏的勾当,也存在不能出手的禁区,违背港口黑手党规矩的生意是不被允许的。

       “早先有些打草惊蛇了呢,不让他安心下来的话……”

      大概是察觉到了调查的动作,这才急急忙忙前来行贿了吧。那么,就顺水推舟让他以为得到了靠山,得意忘形露出更多马脚,在财富的积累与异能科的忍耐都达到极限之后,再除去自己一手养肥的肉瘤,一边吸取铜臭味的脓汁,一边借此标榜自身的正确性就好。

      纵然风言风语会在一段时间内甚嚣尘上,在目睹那惨烈的终末之后消息灵通的八卦之徒自然会闭嘴。

      “而且,现在销毁不免可惜,”太宰的视线越过中也的肩膀缠绕在少年身上如同估量一颗待打磨的棋子,“他会派上用场的。”

      “你最好是没有骗我。”

      恨恨地将太宰搡回去,中也不加停留地转身离去,在出门后还不知砸碎了什么传来使建筑都晃动起来的巨响。

      在不久的将来,太宰教授少年黑手党的处事之道时,会告诉他这看似泄愤的破坏也是作态的一环,即使中也已经明确太宰的行为是合理的,也必须对外表现出足够的不满以控制围观者的情绪。然而当时在场的少年仍觉得,自己对那有气没处撒的愤懑感同身受。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太宰只是扬起嘴角反问少年。

      “虽然是暴躁低能的蛞蝓,不过对你这样的人而言,还是会产生憧憬的对吧。”

      “不……”

      这种感情该说是憧憬吗,自己与那位大人除了长相以外再找不到相似之处,少年未能消化他过于风风火火的行动,只是呆愣地注视着留下来的那一位。

      本应是服侍对象,却又说要自己成为平等的“搭档”的干部大人正静静地目送着中也的背影,连余光都未分给他丝毫。

      这种的,黑暗的,粘稠的心情,大概不是所谓“憧憬”那样美好的词汇所形容的。

      要说是“艳羡”或“嫉恨”的话,又太过诚惶诚恐。

      恍惚间仿佛看到有飞蛾噗呲一声投进了烛火。

      当然干部的房间里并不会出现昆虫,电灯也绝不是摇曳的形状。

      那一定是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少年疲惫地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散发着好闻气味的怀抱。

 

 

 

>>>>>> 

 

      太宰对物件的利用价值从没有过误判。

      从长达一周的昏迷中醒来,被告知不必急于回归岗位,中也惯于超负荷运作的身体一时竟愈发躁动不安。

      不,对于休假并无任何不满,大概只是因为第一眼所见的告知人实在太过令人在意。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摆放在面前的是已批复的文书,从做出的决断到签字的笔迹哪怕是中也本人来看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早期的报告是中原中也与太宰治的双重签名,一两日后多半是那家伙偷懒,签名栏就只剩下了一个。

      “说是姑让你看一眼比较好,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与自己长着相同面孔的‘中也’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等待本尊检查自己代行的工作。

      “啊啊,没有问题,反正也都是太宰那家伙给的指示吧。”

      “哈啊?那家伙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就不错了。”

      “……”

      中也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真是嚣张了不少啊,之前明明是鹌鹑一样唯唯诺诺的小鬼。

      是说,从旁观者看来自己是这种人吗?不知为何心情有点复杂。

      但即使不想承认,作为代理完成的工作如果真如他主张的一样,全部是由他自己完成的,那不得不说值得夸奖。

      嗯,不过指的是负责教育的太宰那边。

      中也自认在文件处理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却也不意味着一个没有基础的人能自力短时间内模拟到这种程度。太宰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摸透了自己的批复习惯啊。不管是早就被观察着还是被临时快速参破都很令人不爽就是了。

      “总之,我和太宰会处理好一切。”或许是察觉到中也的沉默并将其误解为了哑口无言,他挑起了眉毛补充,“你可以完全放心”

      “啊啊,确实。”

      除去没有异能以外这个人一定能完美地代理中原中也这一角色,对中也来说能少处理些文书社交工作倒也不坏,但——

      “还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什么?”

      “太宰没有教过你等级和敬语吗?”

      “……哈啊?”

      “所谓‘影武者’这种存在,工作中自然是特例,但在终究不过是部下而已。”

      骤然改换成严厉的语气,蓝眸染上冷色斜睨过去,整个房间内的重力在同时加倍。

      “我说你,对干部直呼其名,就算是失礼也要有个限度。”

      中也原本不怎么在意敬语尊这类形式主义,揪着这点责问难免有了刻意刁难的嫌疑。但即使本人不在意,失矩也是事实。

      寻常来说的话会立刻道歉的吧,然而这个人咬着牙反驳了。

       “要我,对太宰用敬语?那种事情、谁会、”

      顶着施加在身的重力也绝不退却的胆量,以及,只有对太宰绝对不愿意低头的意气。

      说起来,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你’来开展对话,尽管随意说着太宰如何如何,却不曾提过一句中也。

      是这么回事吗。

      中也察觉到了异样感的真身。

      这个人,是完全被当成‘中原中也’培养起来的。不是替身,不是代理,不是工作也不是演绎,仅仅只是‘中原中也’。

      这不正常。

      把人生活成一个克隆这种事不可能正常。

      “真是可怜啊。”

      原本是不打算直接说出口的,不过是一不小心漏出了心声。然而对面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于是中也以近乎温柔的恶意重复。

      “怎么,不管多少次都可以重复给你听。”

      “真是可怜啊。”

      “————!”

      被不明就里高高在上的同情激怒,骤然扬起的杀气不输中也分毫。

      “中也。”

      在下一秒就要引爆的紧张氛围里,太宰沉稳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插入二人的交锋并让他们安分下来。

      “合作方提前到了。”

      “……知道了。”

      擅自默认了这一声是在叫自己,也明白太宰此言的目的是催促他离开,‘中也’咋舌起身,只是在出门的一刻仍留下满是火药味的眼神。

      中也自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引来了太宰的轻笑。

      “不满吗,中也?”

      “完全不?”调整了一下姿势,用下巴示意太宰给自己削一个苹果,中也很难说坦率地表示,“还挺有趣的。”

      “是吗?”

      “大概知道你眼中的我是个什么德行了,倒也不错。”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的工作可不是在我一个人面前表演。”

      “嘛,随你怎么说。”

      眼睁睁看着太宰手里的水果刀猛然偏移削掉了一大块果肉,又把后续的果皮也削得七歪八扭,试图将自己的动摇伪装成技术拙劣,但前半部分均匀又漂亮的果皮还挂在刀尖出卖了他,中也的心情略微地恢复了。

      冷静下来想想,长着自己脸的人对太宰用敬语的场面还是敬谢不敏,大概太宰也是接受不了这一点才默许了吧。

      中也啃住太宰递过来几乎砸掉他门牙的苹果,瞬间觉得舒畅不少,甚至忽然想不起自己方才为何会莫名焦躁,于是又有了调侃太宰的余裕。

      “再怎么说也放任过度了,怎么,你这次要走快乐教育的路线吗。”

      已经到了会让芥川流泪的程度了吧——这样嘲笑了。

      “……”

      揉着额角的太宰显得很是无奈。

      “我说中也啊,希望你对自己的性格是多么的糟糕有所自觉。”

      对自身毫无怀疑,那不容动摇的“自我”,绝不是轻易能模仿的东西。

      要想让那个骨子里刻着卑微的少年复制中也基于强大的力量与自身坚韧的人格所建立起来的张扬个性,多少是有些勉强了。于是只能以对待真正的中也完全相同的态度对待他,给予他超乎本分的地位,以跋扈、虚荣、傲慢填充起本不存在的底气,扭曲他的认知,在他骗过旁人之前先骗过他自己。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短期之策罢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有反噬的。

      只是,原本以为他会是个更加有自知之明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成本已经回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收网了吗。

      思忖着这样的内容,太宰离开病室,对着在洽谈会场等待的人露出了微笑。

      “呀,辛苦了,中也。”

 

 

 

>>>>>>> 

 

      那孩子死的时候就站在太宰的身边,从他体内溅出的红色液体泼了太宰满头满脸。

      袭击者当然明白真正的重力使不会死于简单的枪击,只是在他们想清楚自己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替身却坐实了谋杀干部的罪名意味着什么之前,端掉了他们老巢的轰鸣就已经传来,通过坚实的大地直接震颤失败者被压倒匍匐的身躯。

      那一天被直接拔起的整栋建筑物在空中悬浮了数秒后才重重砸回地面,居然差点遗忘了的恐惧被重新写进里世界的教科书。

      而达成这一幕高潮的重力使本人,在闭幕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去某个罕有人至的盥洗室探望撰写剧本的无良搭档。

      染血的外套被丢在地上,衬衫已经沾湿冲淡了血迹,但仍衬得他脸色惨白。不知是唾液还是胃酸的透明液体随着反胃被他呕吐出来。

      “这可真是好风景。”

      “对‘我’的死那么无法接受吗?”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中也毫不留情地嘲讽,“还是说,你对那个赝品产生感情了?”

      “啊啊,原来如此,中也是感到危机了啊。”

      “最近确实没怎么陪你呢,看到我和那孩子在一起你嫉妒得想杀人吧?”

      因呕吐而略显狼狈,太宰仍是犀利地进行了回击。对此,中也只是稍稍地哽住了一下,便扯出恶劣的笑容反问回去。

      “……制定计划的可是你。”

      “呐太宰,这次的对手真的难缠到必须要让替身死一次?”

      “承认吧,你接受不了我的赝品存在。”

      最开始的时候,‘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要用那张脸摆出不争气的表情’像这样的句子就几乎要从胃里翻涌出来化为咆哮。但等赝品还原出几分本尊的气质,就又如同固执的小孩子一样不讲理地不断否定着。不如说越是相似,厌恶感就越为强烈。

      大概这也是人的劣根性之一。

      结果对太宰而言,中原中也终归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正是理解了这一点才会这样露骨的挑衅太宰吧。

      然而太宰讨厌中也露出近乎胜利者的表情,他抹了一把脸,重新武装上讽刺的笑容,释放锐利的视线与语句。

      “受不了赝品存在的到底是谁?”

      “对面安排的狙击手只开了一枪,但那孩子的尸体可是被‘类似子弹的东西’射成了筛子哦。”

      “对于没有自己一切也能顺利进行这一事实感到寂寞了吗?”

      对站在太宰身边的人可以不是自己无法忍受了吗?

      甚至到了单纯的死亡无法满足报复欲的程度?

      “真是心胸狭隘啊。”

      对彼此亮出爪子,扒开对方的伪装,然而真的到了双方鲜血淋漓,一切内里都昭然若揭的程度,又忽然地察觉“不能再进一步了”而选择停战。内里不安分地想要爆发出去,又被小心地掩藏起来的冲动,明明已经完全暴露了,却没有人去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最终只化为不痛不痒的慨叹。

      “心胸狭隘……吗,”中也伸手去扶,“彼此彼此吧,搭档。”

      “虽然我讨厌这种说法,”太宰拍开了他的手,“彼此彼此呢,中也。”

 

 

End

 

      他甚至没有一个名字


【混更】Juliet


是给 @A-复工复产进行时 的稿子

中太前提乙女要素,请注意避雷


 

      叮——咚—

      在指关节轻扣三次门之后响起来的电子门铃,无论是按下的力度还是松开的时机都有所讲究,节奏恰到好处,透过机械音都传达出彬彬有礼的感觉,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门那边的人带着看透一切的浅笑说 “不用着急哦”的样子了。

      不过仅限于太宰,这种算得上矫揉造作的按铃方式说明他正在生气,非常生气并且十之八九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掐灭怒气的根源。

      屋主显然深谙这一点,没等第二次按铃催促就听到屋内传来慌乱的响动,大概只紧急收拾了一下,趿拉着毛绒拖鞋的脚步声就啪嗒啪嗒到了门边。

      “啊啦太宰君,欢迎。”

      把门打开半人宽的缝,身体完全隐藏在厚实的门板背后,少女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微笑中多少有些心虚。

      “一周不见,情报屋小姐。”

      把脚踩入门缝,青年用手肘抵住门不动声色地用力往里推。虽然看起来纤细飘忽,但毕竟是男性,又占据着身高优势,暗地里较起劲来突然有了些强势的意味。

      “不打算请我进去喝点茶吗?”

      “抱歉啊太宰君,今天没有收拾屋子,请照顾一下少女的矜持。”

      “所有的窗帘都拉着呢,情报屋小姐莫非背地里非常邋遢?”

      “这可真是莫须有的揣测,只是这几天有些特殊情况而已,体谅一下吧。”

      拖鞋已经开始在玄关的地板上打滑,Guilt不得不压低了重心,倾斜身体把体重也依靠上去才勉强守住阵地。

      这下糟糕了——正当这样想的时候,与预想不同轻易就妥协了的太宰叹着气松了力道。

      突然失去了角力对手不由往前扑了些许,好在Guilt反应足够敏捷才不至于直接把门摔在对方脸上。

      一大簇散发着植物清苦与香水甜腻气味的花束魔术般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花朵还没有开挺,柔软的花瓣半卷着包覆住花蕊,还带有几滴露珠。

      事态转折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一时不知该不该接下,看了看花和眉眼弯弯笑得与花无异的太宰,迟疑地伸出手。

      “只送一支给你哦。”太宰把花又向前递了递,他的视线落在花苞上,却又像是透过它们看向什么遥远的人,睫毛顺着视线垂下来,嘴角扬起怀念起旧事一般温柔的弧度。

      “剩下的,要带去给中也。”

       “……不,我就不用了。”

      动作僵硬了一瞬,Guilt的手停在半途又收了回去。眼前的男人突然流露出的寂寞氛围让她咬了咬嘴唇。

      迟疑片刻,方才试探着开口:“你……真的打算去?”

      “为什么不呢?”

      挑了挑眉毛若无其事地反问回来,太宰用手指拨弄着花瓣。

      “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是扫墓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过是留给活人的慰藉而已。”

      “就算中也不在那里,也不妨碍我去嘲笑他对吧。”

      何况坟墓选了个好位置,还能顺便看看大海,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对现实的讽刺,太宰嗤笑道,对蛞蝓而言倒是选了个不错的葬身之处啊。

      “……可是,还不确定、”

      “中也他,”太宰加重了语气打断,“使用了污浊,我没有赶上。”

      “我亲眼看着他倒进海里。”

      异能暴走带来的过负荷,濒临极限后从那个高度坠海,加上海底复杂的水流。

      无论哪一项,都足以夺去一个人类脆弱的生命。

      “如果没有同谋者……不,就算有,那种情况下生存几率也为零。”

      “——!太宰君,你当时……?!”

      “情报屋小姐,你说的对。”

      指尖不经意地将花瓣揉捏出汁液,太宰抬起头正视Guilt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肯定——

      “中原中也,确实是死了。”

      “……”

      嗓子发紧,Guilt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能组织出任何话语。

      一周前,在中也被污蔑为叛徒遭到港黑与异能科双面围剿,最终在近海‘失踪’的第二天,太宰曾来拜访过一次。

      在雨夜,没有撑伞,任凭头发与衣物被打湿,狼狈不堪但气势汹汹。

      ‘你们在谋划什么?’

      被这样质问后,

      ‘我不知情。’

      像这样回答了。

      最后被揪住衣领提起来,也只是平淡地看着他因通宵泛起血丝的眼睛劝告道:

      ‘没有人能从军警和黑手党的联合搜捕下逃脱。’

      ‘放弃吧。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为他做的事了。’

      结果对话结束在门廊,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给他泡一壶茶暖暖身子。

      应该安慰他的。

      为什么没有说点什么呢。

      回忆起那时候他眼底突然熄灭的光, Guilt思考着纷繁复杂的情报试图寻找出些什么能够让他好受些的信息,却越想越觉得心口堵得慌,只能掐紧了掌心。

      “太宰君——呜哇、”

      长时间未被接过的花朵几乎抖到她的脸上,强行打破凝滞的氛围,太宰眨了眨眼。

      “好啦,不能让麻烦的原搭档久等,快选一支吧,我推荐中间那一朵哦。”

      “唔嗯。”

      猜不透这个人的真意,Guilt顺着太宰给的台阶去看他说的那朵花。

      “正中间,正中间……”

      花朵的中心,露出移动介质小小的一角,那个标志是——

      惊讶地抬头,正撞见对方狡黠得意的笑容。

      ……不愧是他啊。

      这样感叹着松了口气笑起来,Guilt小心地抽取出那支‘最好’的花。

      “好吧,那么我就收下了。”

      “刚好能让家里‘闲置的花瓶’派上用场,帮大忙了,谢谢。”

      之前的阴霾仿佛都是幻觉,太宰歪了歪头指向自己的脸颊。

      “优秀的淑女都是靠吻来传达感激之情的哦。”

      “这可真是失礼了。”

      毫无羞涩之意,Guilt大大方方地踮起脚攀上了对方的肩膀,一手环着脖子,一手从他的耳侧插入发间,在太宰迁就她的身高微微俯身时,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银丝断在空中,夺回一城的少女狐狸样笑起来。

      “感激不尽,太宰君。”

      “ 情报屋小姐真是大胆呐,这边才是承蒙款待了。”’

      佯装惊讶地调侃一句,太宰将剩下的花朵随意往腋下一夹。

       “看在这份热情的面子上,给您两个小建议。”

      “接吻之后要记得漱口,我不喜欢金蝙蝠的味道。还有,收拾屋子的话从玄关的边柜开始会比较轻松哦。”

      ……?

      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边柜上随意丢着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

      那个怎么看都不是女式的尺寸。

      “啊呀呀……”

      是太习惯烟草的气味了吗,口腔里只品出了太宰留下的甜津津的回味。

      大意了。

      “打扰你们的好事了?抱歉哦。”太宰附在她耳边用带笑的气音说悄悄话,“Guilt小姐,金屋藏娇还差些本事呢。”

      “……”

      有些不甘心地鼓起了腮帮,太宰这边却是笑得开心。

      “那么,祝美好的一天。”

      对挥了挥手后退着离开的太宰,快去快去,如同驱赶偷了腥的猫咪一般挥着手告别,Guilt又低头嗅了嗅手中的花朵,浅笑着关门,却在最后一刻看到那个男人收起笑意疲惫地垮下肩膀,膝盖一软就是要倒下的样子。

      “————!”

      顾不上脱手的玫瑰就冲上去勉强扶住了踉跄的太宰,所幸他还未走出太远,连拖带扛把人带进屋里,刚关上门,两人就双双倒在了玄关。

      太宰的体重就身高而言算得上是很轻了,但以女孩的力气来说还是属于扶不动的层级。Guilt先前借了他肩膀,这会更是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太宰君?还好吗,太宰君?”

      拍打对方的脸颊,触手是吓人的冷。明明在夏天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衬衫马甲和风衣,体表却像是刚刚从冷库中出来一般寒凉。

      “啊……嗯?没事的,抱歉。现在就……”

      短暂地晃了神,太宰有些发颤的胳膊试图支撑起身体,动作进行到一半就爆发出一串近乎将肺吐出来的咳嗽。

      把剧烈呛咳的人圈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拍着他的后背,眼见着一道颜色发黑的血线自他唇角溢出来。

      “太宰君……”

      指间有些黏腻,注意到的时候自太宰侧腰伤口处溢出的血液已经沾染到了一旁散落的花瓣上。红配上白,格外的妖艳。

      “……”

      Guilt的颤抖几乎要和太宰重合起来了,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逐渐追上对方短促的喘息。

      “中也君……”

      已经不是继续藏着掖着的时候了。

      Guilt对着房内某扇紧闭着的门喊起来。

       “中也君!”

       “中也君!来帮帮忙——快点,”

      从卧室内冲出来的中原中也宛若一阵旋风,轻易就托起太宰把人扶到自己的怀里。

      “就这样保持,不要动他,我去取医疗箱。”

      终于从成年男性的体重下抽身,Guilt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她的神奇道具箱。究竟是如何搜罗到那么多的医疗器具和药品,又是如何把它们收纳进小小的箱子里的至今是个谜,但这种时候不得不说真是可靠。

      听着少女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宰用后脑勺撞了撞中也的胸口算是打招呼。

      “哟,中也。”

      “哟,太宰。”

      “终于看到鬼魂了吗,死亡的怀抱已经不远了啊。”

      “才不是鬼魂啊,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明明活着都不联络一下,薄情的家伙。”

      从背后传来让人安心的体温和心跳,太宰眯起了眼睛,抬手去揪中也的脸颊。

      “这边可又是葬礼又是扫尾的辛苦得不得了啊,麻烦的源头居然就每天和美丽的小姐过着快乐的同居生活,这也太不公平了。”

      “怨言还是之后再聊吧。”捧着医药箱半跪下来,Guilt麻利地揭开衣物检查伤口的状态,“中也君能帮太宰君侧过来吗。”

      用湿润的毛巾擦干净血迹,啪啪啪不要钱似的把药粉往纱布上倒。

      “要清理伤口了,会用很强效的药,太宰君咬着点什么会比较好。”

      早就听说过情报屋药粉是都市传说级别的痛,太宰闻言打了个寒噤,扒着中也的肩膀就毫不犹豫咬了下去。

      “喂。”

      倒是咬点没有痛觉的死物啊,中也用递过去的手巾戳了戳他的脸。

      “别抱怨啦中也君,照顾一下伤患。”

      这可是为了你才负的伤哦,Guilt投以谴责的视线。

      啊啊是是,咬吧咬吧,从来没在嘴仗上赢过这两个人,中也揽住太宰的肩膀让他靠的更舒服些,于是得了便宜的猫立刻就心情不错地哼哼着在齿间加了力道。

      随后就算有心理准备也几乎把他逼出眼泪的剧痛袭击了伤处,那点无关痛痒的轻咬也终于化成真正意义上啃咬,介于呜咽和嘶吼之间的低低声音从喉间滚出。

      被咬着肩膀不好发力,中也差点没有压制住太宰猛然弹动起来的身体,从没见过疼痛耐性不低的太宰这么大反应,一时很慌张地来回看医患双方的脸。

      “伤口很干净,也没有发烧。”

      把满满当当的药粉都敷在创口上,咕噜咕噜地一圈圈缠绕绷带固定好纱布,Guilt皱着眉看向昏昏沉沉的太宰。伤的确实不轻,但多少有些太过虚弱了。

      “太宰君,你中毒了?”

      与紧皱眉头脸色不怎么好看的Guilt不同,太宰一副事不关己格外无辜的样子轻轻点了头。

      “————!你这,蠢货!”

      作为横滨少有人知但实力数一数二的情报屋,一直没能掌握到足够的线索,除了为隐藏中也的存在被限制了活动以外,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组织精通利用毒物来保守秘密。

      原本就是以药品买卖起家的组织,即使在明面上逐渐洗白后,暗地里也仍保留着‘服下毒物换取信任,献上忠诚换取解药’这样简单粗暴的规则。

      “……解药,”

      从少女的怒气中察觉了事态严重,中也箍紧怀里的人,抱着一丝侥幸看向她。

      Guilt咬紧了牙关别过头去,这样的回应将最后的希望也断送了。

      “……难道说,没有吗。”

      因为恐惧发出了难堪的声音。

      怎么说也是一个组织的立足之本,当然不是轻易就弄到的东西。如果以这两个人的本事都没能提前获取解药,那么短期内几乎不可能通过其他渠道取得了。

      “好啦好啦,中也。”窝在中也怀里蹭了蹭,太宰安抚地拍打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没事的,没事的……”

      “虽然没读到故事结局实在有些遗憾,不过最后能欣赏到你可笑的脸,也不算太亏。”

      “……不许说什么最后。”

      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

      怎么可能让你死在这里。

      咬紧了牙,中也紧绷起来的身体箭在弦上。

      “你等着,我现在就——”

      “冷静点,现在暴露的话之前的忍耐就白费了。而且……”

      用虚弱的声音进行阻止,太宰的视线在半空游移着,慢慢扩散开来的瞳孔让他没办法好好注视中也。

      “已经,来不及了。”

      呼吸浅得带不动胸廓,太宰勾起失了色的唇角。

      “中也,我啊————”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真心地这么想哦。

      如同飘摇在风中的蜘蛛丝,声音的细线断在空气里,现在的中也无法保持足够的冷静去读取他翕动的唇形。

      “喂,太宰。太宰?”

      阖上眼睑,太宰软软地垂下脑袋,不知是不是错觉,压在身上的重量似乎都有所改变。

      中也不可置信地拍打他的脸颊,随后轻轻摇晃怀里人的肩膀。

      “醒一醒,别开玩笑了。”

      太荒谬了。

      这可是那个太宰啊?

      颤抖地去摸他的颈动脉。

      没有心率。

      “——太宰!”

      该死的。

      要怎么办,接下来做些什么才好?

      心肺复苏是怎么做的来着?

      医生……有没有谁来——

      “情报屋,做点什么!拜托了——”

      让太宰平躺下来,以半吊子的手法按压他的心脏。明明是曾经学习过的急救手法,一时却不知为何无法回忆起来细节。中也下意识地向在场的另一个人寻求帮助。

      拜托了。

      做点什么吧。

      像往常一样得意地笑着,然后用什么神奇的方法让太宰醒过来。

      然而那个人双手掩面脱力般跪坐在地,蜷缩颤抖的身体看起来比平时更为纤弱,透过修长的手指,能够看到眼角晶莹的泪滴。

      “啊……”

      不行了吗。

      头脑陷入了空白。

      中也颓然依靠着墙角,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

      在听起来就很痛的一声巨响后,只剩下两人呼吸声的室内格外安静,中也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准备安慰一下女士,颤抖愈发细碎的Guilt终于发出一声单音。

      “噗。”

      “……?”

      噗?

      刚才她是,笑了吗?

      在这种时候?

      “噗哈,哈哈哈哈哈。”

      仍是低着头,蓝色长发散落下来不让中也看到自己的脸,Guilt破功笑到几乎趴下来,一手还记得要遮掩一下嘴角,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不住捶地。

      被她的的笑声带动,平躺着安静‘死去’的人也开始抖动起来。

      “……喂。”

      在最初的当机之后理解了情况,中也用吓人的低声质问两人。

      “怎么回事?”

      “啊,真是,如果Guilt小姐没有笑场的话,我明明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的。”

      忍笑忍得双目含泪,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眼看中也的脸色越来越沉太宰比出投降的姿势。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中也会……噗哈。”

      “……”

      被拉住手腕的时候太宰还在擦拭笑出来的眼泪,本以为要吃上几记拳头中也才会消气,却是直接被拉进了他的怀里死死抱住。

      “太紧了,好痛。”

      被中也的手臂紧紧箍住,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太宰轻笑着抱怨。

      “笨蛋。”

      “嗯嗯,抱歉。”

      中也瓮瓮的骂声和有所克制但完全隐藏不住的吸鼻子的声音一起传来,让太宰又平添几分笑意。

      “我不要紧的哦,所以别哭了。”

      “没在哭。”

      我的肩膀都已经湿了哦中也。

      对中也斩钉截铁的否认只能无奈地眨眨眼睛,太宰与一旁摸出手机拍个不停的Guilt相视一笑,达成了‘中也黑历史get √’的共识。

      不过,嘛,就是这种嘴硬的地方才有逗的价值啊。

      满足地在中也怀里笑着,太宰也揽住对方,一边拍抚着他的后背,一边轻柔他埋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如同安抚一只扑上来的大型犬。

      “……好啦好啦,乖狗狗,乖狗狗。”

      晃了晃脑袋拒绝太宰继续揉自己的头发,中也大概是想要恶狠狠地问话,可惜还没平稳的气息让出口的质问没了气势。

      “你们,欠我一个、解释。”

      “解药当然有拿到手哦,只是起效比较慢而已。不然也就没必要忍着痛包扎伤口了不是吗,中也真是笨蛋呐。”

      “……这次真的,没问题了吧。”

      在太宰的肩膀上胡乱来回蹭了蹭眼睛,中也一脸凶相地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太宰自然是点头如捣蒜,但他已经在中也这里失去了信用。

      狐疑地盯了一会儿搭档带笑的脸,又看向在一旁,得到了情报屋肯定的答复才放下心来。中也曲起指关节对着太宰的额头敲下去。

      “居然敢骗我,之后绝对不会放过你。”

      “咦?要论欺骗的话可是中也先、”

      太宰露出极其无辜委屈的表情辩驳起来,用手护住立刻红了的脑袋往Guilt的方向躲。

      “好——吵架暂停!太宰君需要休息,中也君你先去看看情报啦。”

      作为参与了两场欺骗的共同同谋者,Guilt明智地决定在两人注意到这个事实引火上身之前插手阻止。

      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Guilt护住太宰把存储介质丢给中也并向书房努了努嘴。

      以‘要是你们在一起的话又会吵架的’为由催促中也离开,Guilt自己搀扶起太宰,甚至在中也磨磨蹭蹭走去书房途中不放心地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还不忘露出得意的表情炫耀‘太宰君的护花使者可是我哦’。

      ‘不,你们这,真没问题吗?’

      ‘唔嗯,大概不要紧?’

      对注视着两人摇摇晃晃的身影无比担心的中也,太宰只能回以苦笑。

      所幸尽管看起来随时会跌倒,两人还是顺利到达了卧室。

      第一时间把太宰安置在软软的床上,Guilt对仍看过来的中也比出‘禁止偷窥’的口型关上了门。

      “于是,实际情况如何?太宰君。”

      “嗯?如你所见一切都很顺利哦。”

      “不用逞强也可以,这里的隔音我能保证。”

      用手背试探了额头,依然是过低的体温,Guilt于是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谎话我可陪你说了,要是你撑不住,中也会杀了我的。”

      “中也可是了不得的绅士哦,对可爱的女性下手这种事情……”

      “太宰君,没在开玩笑。”

      我要生气了哦,Guilt皱着眉头对太过轻视自己的男人发出警告,语气不由严厉起来。

      “那是多么烈性的毒你心里有数吧。”

      毒物的构成太过复杂,说到底也不确定服下的具体是哪一类变种,就算有解药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治愈,最多只是减轻毒性,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看身体素质。更何况,过程中的痛苦也好,引发的后遗症也好,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居然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嗯,幸好有你呢,得救了。”

      全盘接下Guilt强烈的情绪,太宰坦诚地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地传达了谢意。

      “……你这个人啊。”

      被这样感谢了的话不就生不起气来了吗,气势汹汹的女孩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泄了气。

      “你本来不想暴露的吧,受伤了的事也好,中毒了的事也好。”

      但是没有坚持住,在计划之外的地方就倒下了。

      太宰的身体情况就是这么糟糕。

      “要早点来依靠我啊。”

      拨弄着太宰的额发,Guilt歪了歪头等待对方的回答。

      “嗯?嘛,我还是有几分信心能靠自己熬过去的哦。”

      “如果运气好真的往生了,也是在那个假货墓碑前。”

      “不觉得会是很棒的剧本吗?那时候中也的表情真是值得期待呢。”

      “完全不觉得。”

      这次也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全然信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Guilt凝视着他眼底的青色扯回话题。

      “虽然常规来说入睡会很危险,但是……”

      “太宰君,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等花店包装玫瑰的时间里,睡了40秒左右?”

      “秒单位的睡眠可不算是休息啊。”

      40秒……那根本只是一时间失去意识了而已。

      现在比起一睡不醒的风险,还是恢复体力更重要。

      “睡一会儿吧太宰君。”

      “虽然是中也睡了一周的床,不过现在也没空清理客房呢,还请将就一下。”

      “唔,嗯。”

      疲惫到极限的身体一放松下来就有了困意,太宰窝进被子里轻轻嗅了嗅,团了更多的被子抱住。

       捕捉到这一隐秘的小动作,Guilt忍不住出言调侃。

      “啊拉,看来这样反而正好?合您的意真是太好了。”

      难得的没有反驳,太宰只是轻轻呢喃着。

      “有你们的味道。”

      “嗯,毕竟睡在一起呢。”

      对着理所当然毫不心虚地如此回答的Guilt,太宰发出长长的鼻音。

      “哼嗯——”

      “太宰君莫非吃醋了?吃的哪边?”

      “……”

      被子上有伤药和淡淡的血腥气。这些气味并非来自太宰,恐怕一周前中也的状态也并不乐观吧。重伤的中也,还有不得不睡在他身旁以防不测的情报屋。这样的画面已经能够想象出来了。

      但既然Guilt不想提及这一点,再多询问也是失礼的事情了。

      而且,要说的话,吃醋……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

      眼看着太宰沉默不语,就知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Guilt不动声色地继续下去。

      “那么换个问题,我的枕头和中也的枕头,你要抱哪一个?”

      “……那当然是Guilt小姐的。”

      “你居然犹豫了啊!作为惩罚给你中也的。”

      “诶————”

      “不许抱怨,好好抱着,别压到伤口。”

      把枕头塞进太宰怀里,Guilt在床边躺下来,牵住他的手。

      “在你入睡前都会陪着你的。”

      “晚安,太宰君。”

      “……晚安,Guilt小姐。”

      轻轻微笑着,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

      太宰昏睡过去并没有用太长时间。

      握了握十指相扣的手,对方恬静的鼻息也没有变化。

      真是可爱的睡颜。

      太可爱了,忍不住亲了一口再离开。

      默念着‘对不起啦中也君’安静地走出卧室,刚出门就迎上了灼热的视线,以至于Guilt一瞬间有些做贼心虚。

      “太宰他……”

      “睡下了哦,顺便给他挂上了营养液和镇痛剂。”

      “给你添麻烦了。”

      “就是说啊!因为之前帮着你说谎,连我都被太宰君迁怒了哦。”

      对着低下头来的中也,Guilt忿忿抱怨起来。太宰会装作要去扫墓,还提起那天的对话,绝对是在故意挑起她的负罪感。

      “我的良心可是久违地痛了一下呢!”

      “你这不是完全没骗过他嘛。”

      “能骗过太宰君的人还没出生啦。”

      你这可算不上安慰哦,嘟着嘴这样回应了中也的调笑。

      但其实……

      或许他其实真的有被骗到也说不定。

      制定计划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太宰的心情是事实,而且有不少计划外的事项干预。

      让本因被支开的太宰目击到了现场,没能及时拿到需要的情报导致中也从假死到复活的幕间出乎意料的长,还有——

      大概是低估了太宰对自己的信任。

      在察觉到敌方的预谋时,就被中也拜托要全盘保密。

      ‘不想把他重新拉回这边的世界。’

      ‘是他的话,一定能看穿的。’

      对这样的说辞Guilt也是认同了的。

      中也的信任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太宰确实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中也前脚刚被收容,正在浴室准备冲个澡,听到响动一时都不敢放热水——这可能是中也后来罕见地发烧了的原因之一。

      总之太宰比他们原本推算的来得早了两天,甚至导致两人开始怀疑计划是否有致命的破绽。

      但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太宰君其实还没有看破计划,只是来寻求帮助的吧。

      情报不足,也很担心中也,很担心很担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找上门来。

      结果自己居然……

      啊啊啊啊难得那个太宰君会有脆弱的时候,却从自己信任的情报屋口中听到了最打击人的谎言,要想把信任修复到当时的水平得花多久啊。

      太懊恼了,要不是中也还在,绝对会抱头大叫外加对着被子又踢又打来发泄情绪。

      不,或许罪魁祸首在面前也正好,Guilt磨了磨牙,恨不得给刚被太宰下过口的中也再添上几个牙印。

      不过……算了,看在中也已经哭过了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他吧。

      “我说你啊,下次这种作战果然还是最开始就告诉他比较好。”

      “就算知道没问题,一直联络不上的话也是会担心的。”

      即使考虑到目睹中也坠海和Guilt谎言带来的冲击,这次太宰的冒进也仍是反常行为。

      哪怕Guilt暂时性地骗到了太宰,以他离开时的状态来看显然还没有放弃,是他的话只要接着略加调查就发现真相了吧。

      既然中也还活着,理应没有什么可着急的。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总会找到对方的破绽顺利复出的。

      但是太宰没有等。

      或许中也音信全无的时间对太宰君来说有些太久了。

      见不到面,听不到声音,得不到佐证,仅仅是通过推理得出‘中也还活着’的结论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这段时间想必很难熬。

      所以他把这种不安原模原样地还给中也了。

      真有他的风格——窃笑着,Guilt反问中也。

      “假死很吓人这件事,你现在也明白了吧?”

      “……啊啊。”

      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中也坦率地承认下来。

      那个果然是报复吗。

      心眼真小。

      不,只是假死的报复真的太好了。

      应该这样想才对。

      “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啊。”

      走到坐在书桌前的中也背后,环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他头上看向屏幕,浏览加了密的文字列。

       “于是,太宰君的情报,如何?”

       “完美得让人讨厌。”

      “呼呼呼,那么等太宰君醒来就能开场了呢,期待已久的好戏。”

      复活剧所欠缺的最后一片拼图,正是诬陷者的罪证。

      只要递交这个,无论是港黑还是军警的判断都会扭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欠下的债都一一讨回来了。

      ——向那个居然敢让太宰差点死掉的组织。

      中也与Guilt的笑容里多少带了些狂气。

 



 

《《《

      刀光一闪。

      室内的人瞬间变了脸色。

      “打扰啦——”

      与他们不同带着郊游一般松懈的表情,太宰踢开光滑切割开的铁门,闲庭信步走入敌方的大本营,对着不久前还追杀自己的人们打招呼。

      跟随在他身后,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太宰狐假虎威地入场,Guilt收刀入鞘,提起一边裙角。

      “晚上好,我家的太宰君承蒙关照了呢。”

      “呵,原来如此,你就是传闻中的情报屋吗,久仰大名。”怎么说也是组织的高层,迅速调整了表情,男人嘲讽出声,“躲在女人身后可真难看啊。”

      “哎呀,您听说过我么,真是不敢当。”

      盘算着之后用‘躲在女人身后’这句话好好地调戏太宰,Guilt愉悦地笑起来。

      “可惜,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哦。”

      “什?”

      不等男人的惊讶褪去,一个战斗员如同炮弹一般从大敞的门洞如炮弹般飞进来,在墙上撞成一滩烂泥。

      这个手笔……

      看向吹着口哨啪叽啪叽鼓起掌来的二人,男人颤抖的瞳孔映出了他们身后修罗样走过来的黑色死神。

      然后他听到那个被漂浮的子弹与石块包围的男人低声吟诵

      “——汝”

      “——容许吾阴郁之污浊”

      “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中原——”

      对嘶哑着嗓子破了音,在绝对暴力面前露出丑态男人毫无同情,中也的每一步都震颤大地,留下小小的蛛网裂纹。

      将帽子交给Guilt,又顺手把手套甩给太宰,然后感受到他们推在自己后背上的,值得信赖的手。

      “上吧,中也。”

 

      “——勿复吾之觉醒。”

 



《《《《《《后日谈

 

      睡了个好觉。

      在使用了污浊充分地暴走过之后,久违的安堵睡眠。

      一时间已经忘却了身处何地,只是如同肥皂泡一般漂浮在黑暗中。

      模糊的声音像隔着水,慢慢把中也的意识从深睡中唤醒。

      “啊!亲爱的……朱丽叶……”

      这是什么……

      “……难道那虚无的死亡——”

      戏剧?

      “我……陪伴着你,……在这儿永久安息下来——”

      好吵。

      “从我这厌倦人世的凡躯上挣脱厄运的束缚……”

      所以说好吵啊!混蛋太宰!

      虽然睡得很沉但向来能快速清醒的中也愤怒地睁眼起身,正看到太宰端着夸张的造型念出台词,而后端起颜色诡异的液体一饮而尽。

      “来,苦味的向导,你绝望的领港人,现在赶快把你的厌倦于风涛的船舶向那岩上冲撞过去吧!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

      “喂喂,太宰?”

      眼见着太宰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下来,心中某处阴影小小地被触动了一下,中也慌张地伸手去接,于是在耳边听到一声清脆的:

      “cut!”

      没搞清楚情况,转头发现声音的来源是悠哉游哉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Guilt。

      她戴了顶颇有艺术家气质的贝雷帽,手中拿着简陋的场记板,在她的手边,小茶几上驾着一台工作中的小摄影机。

      导演游戏吗?

      那么现在是在演哪一出?

      多少已经习惯了情报屋时不时的心血来潮,中也迅速跟上了节奏,为了寻求解释低头去看另一位演员。

      太宰苦着一张脸小小地吐出舌头,大约那杯液体确实是极其难喝。却是在导演大小姐喊了cut之后也没有动作。

      “真可惜啊,太宰君。难得前面都是一遍过的优秀演技,但是‘朱丽叶’提前醒来了可不行。我们来拍第二条吧~”

      朱丽……?

      听到了某个极其不妙的关键词,中也震惊地看向导演。

      他收到的是一个恐怖微笑和打印的台词本。

      在不妙的预感中颤抖着手翻开来,里面写着的文字是:

      “我要吻着你的嘴唇,也许这上面还留着一些毒液,可以让我当作兴奋剂服下而死去……”

      “什么啊这台词?!”

      “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哦。”

      “果然吗!”

      “假死的朱丽叶,以及不明真相追随她脚步死去的罗密欧,不是非常适合你们的剧本吗。”

      “……”

      虽然想说才不是这样,但惊悚地意识到先前发生的事情如果简单概括一下似乎还真与这百年前的狗血悲剧有那么几分相似,中也一时间被哽住了。

      “我说中也君——”

      “这次你们俩——可是给我——添了好大——的麻烦哦?”

      “朱丽叶,会演的对吧?”

      “……”

      被Guilt散发着黑气的笑容逼迫,中也的后背冒出层层冷汗。

      对欠下的人情无力否认,但是朱丽叶……

      莎士比亚实在是……

      “Guilt小姐,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这次就放过我吧。”

      即使知道对方绝不是体贴的家伙,也陪着笑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却没想到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

      “什么都可以?”兴致勃勃凑过来的少女睁大了亮闪闪的眼睛。

      “哦哦,是啊。”

      太近了太近了,这个暧昧的距离让中也有些紧张地吞咽口水。

      “既然中也君这么不愿意,那么……”

      少女保持着极近距离闭上了眼睛微微抬起头,中也于是从善如流地吻上去,顺便捂住某人偷窥的眼睛。

      还以为会被乘机敲诈更过分的条件。

      这家伙也还是有可爱的地方的嘛。

      然而——

      “呼呼呼,”女孩露出得逞了的笑容,中也一瞬间还以为在她身后看到了摇晃的狐狸尾巴。

      “那么,之前的人情加上献上的吻,叠加起来清算,这次中也君可不许推脱哦。”

      “什”

      再拒绝大概也会被泫然欲泣地控诉“少女的唇连这点价值都没有吗”然后败下阵来吧。

      Guilt将台本往中也手里又塞了塞,顺手给他扣了一顶粉嫩地蕾丝花边女士帽。

      “好啦好啦,穿帮(因为也很有趣)就先不管了,二位请继续吧。”

      喂喂,就没什么办法吗?

      向伏在自己膝盖装死的罗密欧役使了眼色之后,对方回过来一个万事休矣的绝望表情。

      也是,如果有办法逃过这尴尬的戏份,想必脑袋聪明的太宰早已脱身了。

      中也只能听着Guilt的笑声在镜头前心如死灰地棒读起来:

      “啊——罗密欧……”


 

End



   Juliet(×)→Chuliet(√)



【中太】Friend(s)


十六岁双黑与太宰治的高中生活

不是学pa  

ooc废话流、狗血、角色受伤预警

 

 

1.

 

      机车轰鸣着穿过林荫道,正值春末夏初,樱花已经褪净粉黛开始散叶。虽然中午是坐着不动也会出汗的温度,早上却也还有些冷。

      缺乏经验只穿着夏装短袖衬衫的太宰抱紧了中也的腰,缩在他的背后躲避扑面而来的大风。一边暗暗记恨对方没有提醒自己带件外套一边扯着嗓子喊。

      “中也——记得提前一个拐角停车——”

      “不是说要迟到了吗!”

      还带着些起床气,中也顶风吼回去。

      “现在不会了——”比自行车速度快了太多,而且,“机车登校是违反校规的,教导主任会很啰嗦。”

      “哈啊,装什么优等生啊你。”

      连Mafia的重要会议都时常无故缺席的太宰,一大早把出差归来还在倒时差的搭档摇醒,仅仅是因为,上学要迟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大概是因为制服非常适合太宰或是自己睡昏了头,当时中也一瞬间居然没能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就那样迷迷糊糊地洗漱换衣跨上了机车。

      为了不违反校规而违反校规,究竟能不能算是优等生呢。

      虽说只要太宰还在Mafia一天,就绝不可能纳入这一范畴,但一路嘀嘀咕咕着全勤、值日、出席率、偏差值的太宰实在很难不让中也联想起这个词汇。

      嘴上这么说着,中也姑且还是乖乖提前刹了车。惯性把太宰向前推,紧紧靠在他的后背,对方瓮瓮的声音隔着头盔传过来。

      “太引人注目会有很多麻烦事呢,各种方面。”

      “经验之谈吗。”

      你在哪里都很会惹麻烦啊,中也毫不留情地这样嗤笑太宰,而后者只是跌跌撞撞地下车抱怨道:

      “所谓高中生,都是一群精力过剩又自以为是喜欢做些无聊事情的幼稚小鬼啊。”

      “你自己现在也是‘高中生’的吧。”

      “说的没错。”

      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心情很好地轻笑起来,太宰点头表示肯定。过于阳光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陌生,让中也莫名不满。

      “……高中,很开心吗?”

      “很开心哦。”太宰转手把头盔戴到他头上,咔一声把护目镜盖下来,“和Mafia的中也君不一样,可以悠闲地享受生活。”

      “你以为是谁在帮你擦屁股啊。”

      正奇怪为什么出差在外也要通过传真处理本部的工作,原来是另一个被压榨的重要劳动力跑去偷懒了。

      不过……如果这家伙能找到些除了给自己添麻烦以外的乐趣,倒也还不坏。

      说是已经“转学”一个月了?也真亏首领会同意给太宰那么长的假期。反正多半是监视什么大人物的子女之类的任务吧,真是份美差。

      面对中也的怨念毫无愧疚之意,太宰潇洒地挥着手:“那么,拜拜啦中也君。感谢你的顺风车。”

      中也君,这装模作样的称呼真是久违了。

      多少被恶心到以至于忘记反驳一句根本不是顺路,中也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想起来问。

      “喂,太宰,放学是几点?”

      “……不用来接我。”

      别摆出一副男友的架势啊,微妙地皱着眉,太宰全力散发出拒绝的气息。

      对此,谁要来接你,同样全力散发出嫌弃的氛围,中也没好气地提醒对方。

      “别自作多情,今晚的酒会你还记得吧。”

      “啊、”

      “你这家伙果然忘记了吗!”

      “好啦好啦,放心吧中也,会准时出席的。”

      怎么看都是会翘班的样子,太宰满不在乎地点头应下来,走向学校前的大路。

      碎光温暖地穿过林荫洒在肩膀上,中也看着搭档的背影在走出小巷的同时被阳光铺满,一瞬间如同走进另一个世界。

      下意识地动身想要拉住他,太宰小跑起来,挥着手与大概是同学的人打招呼。

      “早上好,平岗君。”

      轻快的声音让他僵硬了一瞬,中也最终没有迈出步子。

 

      ……

      平岗。

      平岗君。

      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

      大概是在长期出差前的一次共同任务。与坚守在一线直到善后工作结束的中也不同,太宰早早不知晃悠去了哪。

      再找到他的时候,正看见太宰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同坠下码头。

      夜间的海水平静而黑暗,中也一度以为两个人会就这样沉入海底,与生锈的船锚一同永眠。但他们终归是以狼狈不堪的姿态挣扎着互相拉扯上了岸。

      那还是中也第一次见到太宰主动救人或是自救,于是他紧随其后跃入海中的无用行为变得有些尴尬。

      淌着海岸的浅水向坐在岸边咳嗽着两人走近,陌生的少年抬起头来。黑色眼睛里映着海岸线的灯光,然而那光像照不到眼底似的,略带茫然的眼神深处是浓重的混沌与空虚。

      实在是和某人非常相似的眼神。

      下意识看向太宰进行对比,对方正探究地看向入水的同伴,罕见地表现出了兴趣。

      那样的表情在初次相遇以后就越来越少见到了,而搭档与少年对视良久后不约而同露出的浅浅微笑更是透着一丝近乎心意相通的疯狂意味。

      尽管说不清为什么,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击了中也,以至于他一直记得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我的名字是平岗。”

      “平岗幸生。”

 

 

2.

 

      平岗  幸生

 

      一整天都在咀嚼着这个名字,努力回忆确认不曾在里社会听到过类似的姓氏,甚至在工作之余调用情报部简单调查了一下,对方确确实实是一届普通的高中生。

      要说有什么特殊,那大概只有“他与太宰是同类”这一点了。虽然并没有任何有力证据,充其量不过是中也直觉的判断,但他对此深信不疑。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少年所穿的制服正属于太宰现在入学的高中,中也愈发焦躁。

      说起来,太宰入学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相遇后不久,凭借太宰的行动力,就算是当晚临时起意也并非不可能。

      难道说,并不是什么任务安排,太宰把工作都推给自己是因为那家伙——?

      不可原谅!

      绝对要把他抓回来好好工作!

      咔嚓一声,理性的弦与手中的签字笔一同断裂开来。

 

      于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中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尽量不去在意周围投来的视线,开始反省自己的一时冲动。

 

      其实想来也很正常。

      毕竟他正身着出席高端酒会也不会露怯的礼服级正装,依靠着金属红的重型机车等在高中门口。

      黑色带有隐晦暗银竖条纹的西装外套挽在手里,偏深的酒红色衬衫是微微反光的丝绸质地,但版型却足够硬挺修身,配合腰间的皮带与贴身西装裤很好地强调了锻炼得当的身材。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同样看得出是高定的领带与外套相呼应是黑与银的配色,系成稳重的温莎结却被微微拉松,露出一点点锁骨。

      本就足够显眼的橘发今日也花了力气打理过,喷上了摩斯。虽然中也自己觉得头发硬邦邦的有如头盔,不过旁人看起来倒确实有模有样。

      在放学前半小时就等在正门口的结果,中也沐浴了全校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却暴露无遗的窃窃私语和灼热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数个女生的小团体已经在周围徘徊了许久,每隔数分钟就会有几个人怂恿着中心——一般来说是团体中最漂亮的那一个向他靠近,还七嘴八舌着“快去快去”,“一定会答应的”,“被拒绝也不亏”,“呀——”之类不妙的对话。

      尽可能绷着脸摆出拒人千里的样子希望她们知难而退,但事实证明“太引人注目会有很多麻烦事”是何等的正论。

      让这份折磨无限延长的罪魁祸首无疑是理应不曾加入任何社团却迟迟没有离校的太宰治本人。

      越过校门和中庭能够看到棒球场的一角,太宰正安静地站在场外,将视线投向内野的某人。他看得很专注,手指扣住护栏的铁丝,对中也这边的骚动充耳不闻。

      该死,明明向来没有等人的耐心。

      咬着香烟过滤嘴,中也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要不是被校门口大约是教导主任的中年秃顶教师死死盯着,他大概会选择直接杀进学校。

      虽然他本人绝不会承认,但与学生生活无缘沿着非正常的路线成长至今的中也,对老师这一生物非常苦手。

      所幸终归只是学生活动而非职业训练,部活不会持续太久。运动社团三三两两散场,从球场出来的果然是那个少年。

      沾着泥土的运动服宛如写着“青春”两个大字,怎么想也和太宰格格不入。然而太宰自然地把代管的包递过去,两人对拳后用相似的姿势拿着同款书包有说有笑地一同走了出来。

      大概是聊得火热,平岗完全没有注意到中也的存在,一旁的太宰则显然是故意无视了他。

      当然中也不会允许他们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他清了清嗓子抓住了太宰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对方踉跄了一步。

      这下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看向他,太宰试着把手抽出来,但没有成功。

      平岗在突发事件中下意识地扶住了太宰的腰把同行人往自己怀里抢,随后意识到不对飞快松开了。

      迎着太宰可以说是警告的视线强行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中也扫一眼平岗无处安放的手,微微压低嗓音。

      “失礼了,我们有约。”

      提起嘴角展露出红叶大姐训练出的完美社交笑容,语调看似谦逊却不容退让,其间的尺度拿捏得益于社交场常年斡旋的经验。

      用这些技巧对付一个普通学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但轻敌乃是大忌,身为男人也有无论如何不能让步的时候。

      “欸?啊,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不安地扫视中也,大约是错觉,目光似乎在牵住太宰的手上停留最久,平岗没能掩饰住学生面对“大人”时特有的局促,以至于在与看向身为同学的太宰时也带着些尴尬与拘谨。

      少年的额角和脖颈还带着汗渍,每日穿着洗涤的棉质球衣有些许起球磨损,虽然长相算得上清秀,但此时与中也站在一起,无论是容貌、衣着还是气质都逊色不少。

      赢了。

      莫名其妙的对抗心得到了满足,中也的嘴角偷偷上扬了些许,接下来只要用最快速度带着太宰离开就行。

      “那么,虽然有些仓促,今天就先……”

      “不,我和平岗君约好了一起走。”

      “哈啊?”

      每次得意忘形都会遭到太宰出其不意的打击,绅士假面险些碎裂,根本没有考虑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拒绝,中也不由发出丢脸的声音。

       “诶?但是……”

      就连平岗也不曾料想这样的展开,虽然太宰选择优先与他的约定显然让他颇为受用,这时候也仍是出于对中也的顾虑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

      可惜这份温柔只是让中也愈加不爽罢了。

      “没有问题,和中也…君,的约定要到晚上八点,时间还很充裕。”无情甩开石化了的搭档,太宰几乎算得上是赌气地拉着同学迈出步子,“走吧平岗君,你不是有推荐的店吗?”

      “喂,太宰,等等。”

      拉扯着太宰背过身,中也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过不用来接。”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平岗,太宰也用对方听不到的声音冷硬回答。

      “有蠢货不太安分,已经有受邀者被袭击了。”说辞当然早就想好了,事关太宰,即使冲动行事也要给自己留好退路是中也一次次丢尽脸面后形成的习惯,“酒会可能有变数,提前到场比较好。”

      然而太宰显然不好糊弄,他嗤笑一声:“重要到需要提前两小时?要是想让主办方更加难堪的话倒是个好方法呢。”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两人互相瞪视着,几乎产生噼里啪啦的电流。

      万万没想到救世主会是被晾在一边的平岗,他干笑着,用手指挠着脸颊提议。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中原君也一起去吗?”

      “不行。”

      “好啊。”

      你今天精神错乱了吗,无视太宰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也笑得灿烂眼底却是一片危险的凶光。

      两个人的放学路,踩着被夕阳染成橙色的坂道,并肩谈笑分享食物然后在海边拉进距离……?

      呵。

      你想得美。

 

 

3.

 

      “平岗君,夏甲的首发阵容定了吗?”

      “还没有,不过有学长们在的话,还轮不到我上场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教练心里很清楚哪边更有能力呢。”

      “毕竟是学长们高中最后的夏天了,会有各种考量吧。”

      “啊……懂了,所谓的人情社会呢,真是效率低下。”

      “即使是实力主义,继续陷在瓶颈期里的话也不行啊。”

      “说是瓶颈期,最近不是状态不错吗?”

      “是,托你的福,感激不尽。”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

      “不,只要太宰君看着,我就……”

      ………

      把太宰夹在中间,三人走成一横排,却有一个人在关于学校与社团的热烈讨论中渐渐被拉开了距离。

      插不上话。

      完全插不上话。

      中也额角渗出了汗珠。

      欸……这家伙是谁?这个关心同学活泼阳光的好青年是谁?

      那些满腹黑水呢?身为干部的魄力呢?藏到哪里去了?

      难以置信。

      如果这家伙正常地度过人生,没有加入Mafia而是就读高中的话,就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上学,加入社团,放学后和同学一起闲逛,懒散而悠哉。凭他的头脑,大概学业也会很优秀。没有硝烟和子弹,没有算计和纠葛,当然也不会有讨厌的搭档。

      ——高中,很开心吗

      ——很开心哦

      终于明白心中隐隐的不安来源何处,中也一时被巨大的寂寞吞没。

      不得不承认了,此时格格不入的那一个,是自己。

      这实在是让人颓丧。

      “……也”

      “中也!”

      “ 嗯?”

      思考越来越陷入迷宫的中也终于回过神来,太宰的手正在眼前上下晃动。

      “已经到了哦,鲷鱼烧店。”

      “啊啊,好。”

      鲷鱼烧,这种只有形状比较特殊的甜品中也并非没有听说过,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尝试。对甜食本就没什么兴趣是一方面,身为Mafia的莫名矜持也是一大因素。

      “请给我一份抹茶红豆口味。”显然是本店熟客,平岗轻车熟路地做出选择以后回过头问,“太宰君要什么口味的?”

      “唔。”

      眼看太宰面对看板上琳琅满目的口味陷入了犹豫,平岗颇为雀跃地给出推荐。

      “要和我吃同样的吗?这家的抹茶粉很美味哦。”

      “啊,那么……”

      “一份卡仕达酱,一份红豆炼奶。和抹茶那份一起付账吧,我请客。”打断太宰的回答,中也抢先开口,并且掏出钱包递给收银一张万元钞票。

      “反正你无非是这两个口味都想尝尝吧,我那份会分你一口的,试过再选好了。”

      已经习惯了陪太宰去挑战各类甜品店。在选择两难的时候,虽然偶尔也会犹豫许久之后选择一份,但两份都买然后把不喜欢或是吃不下的部分塞给中也才是常态。多次被当成处理多余甜品的垃圾桶后,中也已经彻底摸清了他的口味。

      托难伺候的搭档的福,自己也真是积累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经验啊。

      在心底感慨着,中也收下找零,开始观察鲷鱼烧的制作过程,寻思着如果太宰喜欢,在家准备一台机器自行制作倒也不是不行。

      到热腾腾的甜点出炉,中也在接过包装袋的时候才察觉到氛围的改变,店员别有深意地笑着轮流扫视三人,而平岗的表情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僵硬。

      刚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中也试着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觉出有何不妥。

      于是他没有继续多想,只是把自己那份红豆口味的鲷鱼烧递到太宰面前示意他尝一口,等待对方细嚼慢咽之后询问,“哪个比较好吃?”

      “红豆。”

      “那么。”

      无比自然地与太宰交换了鲷鱼烧,就着他尝过的缺口咬下去,软糯的外皮包裹着流心卡仕达酱,意外的不是很甜,对中也来说是挺合心意的味道。居然抛弃了这个选择了红豆,那边究竟是有多美味啊。可惜了,早知道应该自己先尝一口的。

      “啊,太宰君愿意的话要不要也尝一下我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舔着唇角沾着的馅料,中也有几分感谢推荐了这个的平岗,但一码归一码,这和堵住他的后半句话并无冲突。

      “唔?嗯,啊——原本是打算再去车站前买布丁。”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出师未捷,平岗也只能悻悻地收回递出一半的鲷鱼烧。

      “常年出差的父亲难得回家的时候,每次都会带那家的布丁回来。”

      “对我来说算是家的味道吧,一个人去吃有些缺乏勇气呢,所以就想至少有人陪我的话……”

      在关于他的情报里有提到,这个人的母亲不久前意外去世,而父亲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归国,甚至没有出席葬礼。因此产生了“被诅咒了”,“其实是私生子”之类的闲言碎语导致他本人在学校似乎也被避而远之,就世间常识而言,确乎是个孤独的可怜人。但调查都是背地里进行的,理论上此时的中也对这些隐情应当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照顾对方情绪的必要。

      “车站前有些太远了,我们会赶不及八点。”

      “这样啊……那么就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吧,今天就沿着海边逛逛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虽然走到海边的时候三个正值发育期的男孩都早早地消灭了手中的小零嘴,不过这个季节的海边着实舒服,散步外加消化正餐前的额外摄食再合适不过。

      沉默着走出了一段距离,太宰率先打破沉默。

      “说起来,和平岗君的初次见面也是在海边呢。”

      “是啊,让你们看到丢脸的一面了。”

      “还想再跳一次吗?”

      “请别打趣我了。”

      “真可惜,要跳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奉陪哦。”

      歪着头,太宰温和地笑着,对着那笑颜看呆了的平岗几乎下意识地与他同调起来。

      又来了,那种虽然掩饰地很好但只要一句话就呼之欲出的厌世气息。

      太宰治和平岗幸生最大的共同点。

       “太宰。”

      不要在酒会前惹事,中也以自己都有些吓到的低沉声音警告搭档。

       “玩笑而已啦,玩笑。别那么当真嘛中也。”

      敛去眼底浑浊的情绪,太宰勾着嘴角,像是下一秒就会融入空气消失不见一般虚无缥缈地微笑着。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在中也爆发起来之前,介入二人之间的平岗感叹着,“关系好到能吵架就是指你们这样的吧,真让人羡慕。”

      到底哪里有值得羡慕的要素了,同时被两人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平岗有些心虚。

      “就是在想,太宰君,只有对中原君是直呼名字的呢——之类的。”

      “啊……嘛,毕竟是中也呢。”

      并没仔细思考过称呼的问题,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现在这样。

      要说为何会这样称呼,因为比较顺口,或者是为了恶意找茬,但归根结底,也只能说,因为中也就应该是中也吧。

       “我也!那个,希望太宰君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当然拒绝也不要紧的哦,我完全没问题的。不过……如果能答应的话,会非常高兴的……可、可以吗?”

      话语的后半越来越缺乏底气,平岗低头踢着路边不存在的小石子,又偷偷看向太宰期待对方的反应。

      “……”对这突然的话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总之并不是什么需要仔细考量的事,于是太宰轻轻点头,“那么,幸生君?这样可以吗?”

      “嗯,嗯嗯!这样就好,那么……治!我也叫你治可以吗?”

      不知为何显得格外高兴,平岗的声调都上扬了些许。

      “啊,嗯,当然。”

      其实并不习惯被这样称呼,而且被中也恶狠狠地瞪了,但对太宰来说名字本来就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无所谓。

      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却自顾自笑起来的平岗以及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却自顾自生起气来的中也,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的太宰找了借口逃离现场。

      “那边有自贩机,我去买些喝的吧。”

      “啊,我也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很快回来。”

      目送太宰的背影向自贩机走去,中也握住了裤兜里的手机。

      平岗或许没有注意到,刚才他和太宰的手机同时震动了,那是工作手机重要通知特有的震动模式。考虑到通知的时间与接下来一同参加酒会的预定,想来两人接到的指令应该是相同的。既然太宰已经借口买饮料去确认命令了,那么自己暂时不读信息应该也没问题。

      距离酒会只剩两小时,在这个时间点会是什么指令呢。

      思考着指令,暂时切换去了工作模式而忘记了平岗的存在,直到对方开口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太宰发呆。

      大概是因为沉默过于尴尬或是好奇了许久,一直有些避开中也的平岗主动搭话。

      “中原君,和治约在晚上八点,是要做什么呢?”

      “你觉得呢?夜间,两个人,嗯?”

      “……”

      “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啦。”

      大致能猜到对方的想法,突然起了玩心于是给出了误导性的回答,眼看平岗的脸色骤然苍白,中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还是不要打探比较好。”

      占据着情报优势玩弄对手,太宰戏耍自己的时候一定也是这种感觉吧。但平岗的心理意外地强大,几番犹豫之后选择了直接询问。

      “你们之间…那个…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

      “诶?啊,怎么说呢……你们的相处模式很……奇妙。”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种他人无法涉足的氛围啊,平岗咬紧了嘴唇。

      “中也君没有在读书对吧,那就不是以前的同学了,是朋友吗?”

      “不……。嗯,嘛,也算是,大概。”

      突然被问及两人的关系,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下定义,中也搜肠刮肚只能给出一个台面上的回答。

      “严格来说的话,算是孽缘下的搭档吧。”

      “这样吗……搭档,就像是棒球的投手和捕手吗?”

      对学生来说,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类比了,但是,大概是不一样的。

      自己所说的搭档,应该是能交付生命的,更加,更加——

      更加怎样的呢?

      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中也愈发焦躁起来。

      和你没有关系——这么说的话就气量太小了,这里也只能——

      “嘛,差不多吧。”

      像这样回答了。

      “是吗。”

      搓了搓鼻子小小地微笑起来,海浪反射夕阳的碎光在他眼睛里闪烁,与初次见面判若两人的蓬勃朝气几乎从泛红的脸颊上满溢而出。

      “只是搭档吗。”

      不知是以为中也听不见,还是单纯的没有控制住欣喜,平岗幸生松了口气般喃喃自语。

       “太好了。”

      ……

      手指无意识地用了力,包装纸发出干脆的声响。

      ——所谓高中生,都是精力旺盛喜欢做些无聊事情的小鬼。

      没错,比如说一些中也知道但从没仔细思索过的,酸酸甜甜又纠缠不清的事情。

      “我说,你难道对太宰……呜哇!”

      冰凉的罐体贴上了后腰,惊得中也险些跳起来。

      不知何时回来的太宰将手中的汽水递过去。

      “给,幸生君是喜欢这个口味的吧。”

      “啊,谢谢。”

      双手接过来,在手指接触的瞬间做贼心虚的一抖,随后看向太宰空了的手。

      “没有买中也君的份吗?”

      “嗯?没有啊。”理所当然地说着,把吸管插入绿茶的利乐包,“我只有两只手嘛,拿不下三份,就委屈中也一下啦。”

      “……”

      不,不需要用同情的眼神来看我。

      背在身后的手中拿着太宰偷偷塞过来的易拉罐,从手感来说应该是自己常喝的那款啤酒,大概是出于未成年不得饮酒的考量才瞒着平岗的吧。

      真是多此一举。

      为什么要做这种容易被误会的事。

      这不是会让人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吗。

      可恶。

      对平岗的视线回以蔑视的眼神,但被当做是逞强受到了加倍的怜悯,中也于是放弃与恋爱中的学生较劲转而看向太宰。

      太宰嘬着吸管无辜地眨眨眼,睫毛一闪一闪。

      不要用眨眼打暗号啊笨蛋,“赶紧撤”这种简单的句子给我直接说。

      完全就是想让自己当恶人啊这家伙,在心底叹了口气,中也假模假样地看了看手表,极为做作地表示。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走吧太宰,再拖下去要迟到了。”

      嫌弃着中也糟糕的演技撇了撇嘴,太宰顺势向平岗挥挥手。

      “似乎是这样呢,再见哦,平…幸生君。”

      “啊啊,明天见。”有些不舍地挥了挥手,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于是对着已经走出几步的两人提醒道。“治,你的生日,是我先约好的——”

      “要来我家吃蛋糕哦——”

      “好——”

      大概是被当成了假想敌,平岗投来挑衅的眼神。不过此时才后知后觉搭档的生日就在明天的中也实际根本没有站上战场。

 

      “太宰,”总算离开平岗的视野,跨上事先拜托部下移动过来的机车,中也向搭档扬了扬下巴,“上车。”

       “嗯。”

      顺从地跨上车,太宰冷淡而高效地传达情报。

      “关于刚才接到的联络,酒会取消了,幕后主使三岛已经逮捕,审讯不顺利,我要去搭把手。”

      “三岛?”

      “就是娶了前干部家千金的那位哦,如今也是准干部级别的人物了。”

      “……你认识他?”

      搜索了一下记忆,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组织体量过大的弊端就在这里了,即使是顶端的成员之间也可能毫无交集。

      “并不,之前只知道名字。你可以看看邮件,里面有他的照片和基础情报。”

      “我之后再确认。”

      果然还是摘下了高中生的面具,他所熟悉的工作状态的太宰比较让人安心,中也发动引擎,身后的太宰靠上来环抱他的腰。

      “不过,在那之前,去买布丁吧。车站前那家。”

      “哈啊?”

      “抱歉,有必须确认的事情。”

      搭档的脸色从刚才就不太好,应该并不是单纯的任性,没有多问理由,中也沉默着予以配合。

 

 

4.

 

      于是两人走进拷问室的时候,手中还提着点心店的小纸袋。

      等候多时的情报班将笔录递给他们,一边引路一边大致说明情况。

      “拷问已经进行了两小时了,在此之上的讯问恐怕……”

      拷在墙边血肉模糊的人抬起头,即使意识已经在涣散的边缘也依然蕴含着坚定意志的眼睛看向太宰。

      “哈啊……这两小时里你们就只是挥着鞭子吗?重复进行无意义的工作,倒是很有闲心啊。”

      “拷问的目标是获取情报而不是杀人,这种程度的事情都无法理解,看来大姐对你们的教育太温和了呢。”

      在去过布丁店后情绪一直不佳的太宰言语愈加毒辣,自知理亏的拷问人员只能缩着脖子乖乖被训话,谨慎地补充。

      “我们逮捕了他的妻女作为威胁,不过……”

      这当然也遭到了太宰的嘲讽。

      “会为了联姻道具妥协的受审者可是不存在的啊。”

      他的妻怀抱年幼的孩子蜷缩在角落,她们同样满身血污,闻言脸色愈发的苍白。女孩子明显已经吓坏了,这会儿呆呆地看着两人手里画着卡通图案的袋子。

      皱眉看向她们,太宰叹气蹲下来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分给她一个布丁。

      “她们派不上用场,带去处理伤口安顿好。”

      “可是……”

      “这位大小姐的父亲怎么说也是为组织殉职的前干部,不得怠慢。”

      虽说女儿被牵扯进叛乱中,其母家也势必受到打击,甚至从区区拷问班能够拘禁这种级别的人物来看,多半此次叛乱本身就是首领削弱老派势力的一步棋,但既然于获取情报无益,眼下卖个人情也无妨。

      打发部下带着两人离开,太宰才轻笑着向今日的主角发问。

      “呀,三岛先生,初次见面。布丁,你也要一个吗?”

      “我不需要做戏的同情。”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的,这可是车站前的那家布丁。”

      “……”

      “甜品屋的老婆婆都还记得你哦,虽然不怎么光顾,但每次都会购买抹茶和红豆混合的三只装布丁套组,说是正好和家人一人一个。”

      “听平岗君提起过,他和父亲都是抹茶爱好者,就是说喜欢红豆的是母亲那边吗。”打开了一只抹茶味的布丁扣在附赠的纸碟上,太宰托着小巧的盘子,软嫩的布丁在灯光下呈现出漂亮的绿色。“可惜,今后再也不需要红豆味的布丁了呢。”

      在看到熟悉包装袋的时候就有所预感,此时提到平岗这个姓氏就彻底没有侥幸的余地了,一直表现得足够冷静的三岛终于显露出情绪。

       “你……对她做了什——?”

      “啊呀,这可真是抱歉,原来你还不知道吗。”

      挑起眉毛,太宰此时的惊讶其实有几分真心,但歉意是虚假的。

      “可不是我下的手哦?据说是入室抢劫,真是不幸的事故。”

      “嘛,真凶是谁,你应该也有头绪。”

      牙齿咬得欲碎,三岛发出悲痛的低吼,死死盯住妻子离去的铁门,眼神狠戾如同一匹孤狼。

      “要恨就恨自己吧。”

      为了追求地位入赘了干部的家系,却又舍不得放弃所谓真爱,最终也没有保护好爱人,甚至连她的死讯都迟了太久才得知,更别说照拂被独自抛下,夜复一夜凝视漩涡的私生子了。

      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但站在平岗友人的立场上来说无法原谅。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利用友人的性命把他最后的血亲逼入绝境的自己,是否还有如此自称的资格。

       “对于她,你还是心存感激比较好哦,要不是她动手不干净,抹茶的布丁也不必再购入了。”

      对着三岛初次流露的脆弱眼神微微点头,太宰肯定了平岗幸生存活的事实。

      “幸生君,最近正在备战棒球的比赛哦,如果能被大学球探认可,拿到特招资格,他想将来考入你的母校。”

      听着描述浮现出微笑,男人下意识地喃喃着“太好了”松了口气,随后意识到全盘皆输而颤抖起来。

      “你——”

      “不久前我才刚见过幸生君哦。”眼睛里一片漠然,太宰露出无机质的笑容,“这是什么意思,你懂的吧?”

      “…………”

      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后续工作已经没有难度,接下来交给部下就好。

      但是,只有一个问题想要亲自来问。

       “三岛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是为了组织本就要询问的问题,但太宰此时的提问是出于私怨。

      为什么不满足呢,如果你没有背叛的话,我们——

      “……我曾想,如果成为了干部,就能拥有自己的直属部下。”

      仿佛瞬间苍老了的男人坦白地诉说。

      只要成为干部,就能获得足以对抗妻子娘家的地位,能将自己的儿子作为部下堂堂正正放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个忍耐着,忍耐着,但是。

      “结果成为干部的是你,太宰治。”

      一直庇佑着爱人与私生子,但是这也即将迎来极限,原本以为肯定能够继承到的干部之位被后来居上的年轻人抢走,妻子母家的势力也被不断削弱,看不到希望于是选择了铤而走险。

      “……”

      所谓的‘最年少干部’原本就是倾轧了多方势力走出来的血路,这种程度的事情最开始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又一次被提醒了这一点,太宰沉默着将布丁放置在男人的面前,转身离开。

      在默不作声旁观了全程的中也看来,那简直是如同逃离一般狼狈的退场。

      最后看了一眼三岛,中也跟随太宰的步伐,盯着对方还穿着制服的背影犹豫着发问。

      “喂,太宰……难道说,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三岛会发动叛乱于是提前埋伏到了平岗身边吗?

      然而走在前面的搭档不发一言,只是维持着步速埋头向前。

       “等等,喂!”

      无法放心,于是追上去强迫他转过身来,中也看见的是一张没有眼泪却近乎哭泣,前所未有难堪的脸。

      “太宰……”

      立刻知道了答案。

      大概,动机真的只是出于对平岗幸生个人的好奇。

      中也调查他的时候,报告出具的出奇迅速是太宰也曾动用情报部调查过的证明。

      调查过,确认没有问题,于是才与他接触,就结果而言成为了近似朋友的存在。

      关于平岗的情报真假掺半,伪装得很好,甚至瞒过了两人的部下。完全是个巧合,或者是命运的玩笑,正是今日平岗自己所提供的关于布丁的线索,才将事实串联了起来。

      虽然不是亲手,但太宰将面临着不得不处死友人父亲的局面。

      张了张嘴,中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道理吗,那种东西太宰比谁都要清楚。

      安慰吗,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结果反而是太宰先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表情。

      “中也,恐怕反对派会在明天做最后的反扑。尽早拿到三岛那边的情报,镇压时多带点人手,除武斗派以外,再额外抽调一部分情报班的人员。”

      太宰如同机械一般不断吐出注意事项和作战的细节,中也在迅速默记下来的同时深深皱眉。

      会在现在提前布置也就是说——

       “明天……你还打算去见平岗?”

      很是疲惫地笑起来,太宰反问:“为什么不去?”

      “他什么也不知道。”

      如同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太宰重复了一遍。

      “没错,他什么也不知道。”

      即使如此,你不是快被负罪感压垮了吗?

      这个人究竟要逞强到什么地步啊,震惊地看着太宰,中也咬紧了牙关。

      然而太宰已经找回状态,将暴露出来的全部感情隐藏好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要是围剿结束的早,中也不妨一起来啊。幸生君定了XX家的蛋糕哦。”

      “哈,赶得及的话,会去的。”

      太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蛋糕,真是期待啊。”

 

 

5.

 

      太宰的预测从不会出错。

      反叛势力的垂死挣扎在第二天的傍晚如期而至。

      群龙无首,情报完全暴露,准备不够充分,在重重劣势也不能指望对面做出太像样的抵抗。

      太宰所给出的“多带些人”的建议都显得不怎么必要,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能赶上去平岗家里分一块蛋糕……

      不对……

      不对!

      违和感让后背发凉。

      战斗只剩下扫尾,中也将指挥托付给可信的部下,联系了拷问室。

      焦躁地来回踱步,在接通的同时没头没尾地质问对面:“三岛那家伙,现在还在监牢里吗?”

      “中也先生?”

      被问及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感到疑惑也是当然的,中也加重语气催促。

      “现在就去确认。”

      “啊,是,马上……”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铁门开闭的噪声,看守颤抖嗓音证明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三岛逃狱了,重复一遍,三岛逃狱了!”

      该死。

      这个时间点三岛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而太宰多半也在那里。

      太宰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中也咬着牙,居然在这里出了纰漏。

      报告里平岗幸生的家是在哪里来着……不,既然调查报告中完全没有涉及三岛的内容,那么住址也很有可能是伪造的。

      想起来啊,快想起来……

      太宰那家伙一定在哪里留了情报才对。

      ————!

      蛋糕……XX家的蛋糕……

      原来如此

      居然给我打哑谜啊混蛋太宰!

 

 

6.

 

      中也到达小独栋的时候,房门半开着,暖色的光从中透露出来。

      如同前来做客一般自然地走进去,路过玄关,就到了餐厅。

      太宰正被三岛反拧胳膊压制在餐桌上,脸几乎贴着自己的生日蛋糕,发梢沾上了白色的奶油。平岗站在两人的对面,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

      蛋糕上彩色的细蜡烛已经快烧完了,烛泪把蛋糕淋面沾染地一塌糊涂,勉强能看到巧克力写出的“祝太宰治生日快乐”字样。

      草莓装饰的部分已经有切过的痕迹,但似乎没来得及单独盛装放到主角面前。

       “哦呀——时机正好呢中也,说明会刚刚结束哦。”

      完全没有被威胁着的自觉,太宰还被小巧的火器抵着后脑就拖长音招呼起来,结果被男人用握把狠狠地锤了一下。

      无视了三岛的暴行,冷眼看着自家搭档,中也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喂混蛋太宰,如果蛋糕不是配送订单你打算怎么办啊。”

      “因为是不顺路的蛋糕店,所以不会是自取哦笨蛋中也。”

      “啧,下次给我直接明说。”

      “真心希望没有下次呢。”

      眼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争吵起来,三岛把太宰的手臂往违反人体工学的方向又拧了拧,终于强迫他暂时闭上了嘴。

      “真是被小看了,是觉得我下不去手吗?”

      “哈啊?要是你能早点崩了这条青花鱼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中也露出危险的笑容,瞟了一眼僵站在一旁的平岗幸生,“况且,要说人质的话,这边也有。”

      看似是双方手中都有人质的对峙局面,实际条件却并不平等。

      太宰是三岛最后的筹码,一旦人质死亡,那么他也就到此为止了。而平岗,杀一个高中男生对重力使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

      “怎么了,射击啊。”

      “……”

      手指反复弯曲扣住扳机,三岛最终还是维持着现状。

      “嘛,家伙怎么说也是干部,比路边的垃圾还是要有价值一点的,”中也叹着气拉出一旁的椅子坐下,打算在对方狗急跳墙之前给出一点余地,“说吧,姑且听听你的条件。”

      话里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这么说,不过是给对方一个放弃的理由而已。

      “……关于幸生的事情,能不能请你们忘记呢。”

      无论如何挣扎,自己都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与中也谈判,认清这一现实,三岛诉说最后的祈求。

      “父亲的责任…吗,真是伟大啊。”明明把儿子卷进来的就是你自己,微微挑眉半是嘲讽地感叹了一句,中也表示接受条件,“那么,放开他,解除武装。”

      慢慢松开了太宰,蹲下把武器搁在地面,三岛一边把双手举过头顶,一边用足弓把它拨开。

      在太宰离开桌面的下一秒,实木餐桌漂浮起来狠狠把他撞进身后的墙壁。

      内脏被重击碾碎,三岛吐出血液昏迷过去。

      “中也。”

      太宰皱着眉走到中也身边,没有必要在平岗的面前动手,他大概是想这么说吧。

      但是站在中也的角度,让前一秒还把搭档的性命捏在手上的人继续活动才是不可理喻,没有当场击杀三岛已经算是有所控制。

      关于这一点,即使太宰有不满也不会让步。

      “好了,加班到此结束……虽然想这么说。”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中也斜睨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平岗君?”

      “不要动。”

      拾起木仓支的平岗幸生以外行的动作瞄准两人,他的声音颤抖着,极其勉强地笑起来,“治,怎么回事啊,Mafia什么的,是骗人的吧?”

      “幸生君,你父亲说的都是事实哦。”

      前踏一步直面自己的友人,太宰用最平和的语调打破他的自欺欺人。

      “杀死母亲的,是Mafia的人?”

      “是,但这并非组织的命令,是成员个人的报复行为。”           

      “然后现在,连父亲也必须要死吗?”

      “是,Mafia不允许背叛。”

      “不能,放我们走吗?我们会远远地离开,再也不回来。”

      “……抱歉。”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是干部对吧?是Mafia的大人物对吧?”

      “即使是干部,也不能违反组织的规定。”

      “……就没有任何机会吗?”

      “嗯。”

      平岗的表情一瞬间放空了,他以看向陌生人的眼神审视面前的人。半晌他终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接触的同学,不过是他所饰演的假象。

      “……太宰治,我居然以为我们是朋友。”

      “……”

      几乎能够透过那摇摇欲坠的背影猜到太宰紧抿嘴唇的表情,不,也或许他不会向平岗露出一丝动摇。毕竟眼下的场面,想来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平岗君,要对我开木仓吗?”

      太宰只是平淡的询问,甚至带着些煽动的意味。

      “呜,呜啊啊啊啊啊——”

      不堪逼问,手臂因为悲伤、愤怒与恐惧颤抖着,宛如将这些情绪尽数宣泄出来一般,平岗哭喊着扣下扳机。

      “啧。”这样一来就是彻底的敌人了,中也发动异能准备将子弹直接反射回去击穿他的脑干。对干部出手却能够无痛地死去已经是最大的慈悲。

       “中也!”在中也动作的同时猜到他的意图,太宰下意识伸手阻拦。

      巨响在房间内回荡,后坐力让平岗摔倒在地。

      一时三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有血珠坠落到地面上,渗进木板的缝隙,随后血液越来越密集地滴下来,终于连成一股小小的血流。

      微微摇晃了一下,太宰就着阻拦的姿势靠进中也怀里。

      “————!”

      瞳孔收缩起来,中也头脑一片空白地低头确认搭档的情况。

      疼痛让他看起来有些恍惚,但好歹维持住了意识,脸色苍白到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太宰若无其事地苦笑起来。

      “啊哈哈,运气,不好呢。”

       “难得我,穿了防弹背心,没想到会击中手腕。”

      左轮并不是那么好驾驭的武器,会被新手击中已经是小概率事件了,大概也算某种天罚吧。

      “这下,解气了吗,平岗君。”

      原本就纤细的小臂被子弹贯穿,无力地下垂着,眼看着就要彻底断开来。缠绕在胳膊上的绷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吸收着被汩汩涌出的血液。

      始作俑者的平岗呆滞注视着狰狞的伤口,没能说出任何话语。

      于是太宰将其视为默认。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依靠中也勉强站着,太宰小口喘息着,但锐痛没有麻痹的迹象。

      没能跟上中也速度的支援部队刚刚赶到现场,包围了屋子。看着屋外晃动的人影,太宰虚弱地小声向搭档求助。

      “中也,帮我一下。”

      “要是伤到到动脉你现在已经死了。”

      因为紧咬牙关,注意到的时候下颌已经开始酸了,中也勒紧手腕减缓血液的流速,不动声色地搀扶住他。

      太宰借力站得笔直,纵然额角冷汗涟涟仍是硬撑着,直到躲进前来接应的轿车,都没有在部下面前露出一丝破绽。

 

 

7.

 

      催促司机尽快赶往医院,太宰的血还在不停地弄脏后座的内饰。

      “你是故意的。”

      中也此时的语气甚至算的上愤恨了。

      藏在布丁里的细小开锁工具,人手被调走而变得宽松的看守,太宰一开始就为三岛的越狱铺好了路。

      “就为了让平岗幸生得知真相。”

      为了让他们最后能再见一面。

      为了进行那幼稚的单方面的‘赎罪’。

      值得吗?

      到最后还要勉强自己为他掩盖击伤干部的罪证。

      结果还不是不会被感激,友情这种东西,终归……

      啊,该死。

      即使在立场与情感上都已经决裂,也希望对方至少能够活着。这样的心情,并非不能理解。

      多少回忆起了羊时代并不成熟的自己,中也狠狠地啧舌。

      “反叛势力的镇压不会受到影响,只不过是让他逃脱了几个小时,Mafia没有任何损失。”

      苍白着脸,太宰这样辩解,但这说辞并不会改变此次行动时出于他自己的私心的事实,只是愈加激怒了中也。

      没有任何损失。

      他说,没有任何损失。

      代替止血带紧紧勒住太宰的上臂,细瘦的手腕几乎断在掌心。

      中也几乎气极反笑:“再说一遍,给你善后的可是我啊。”

      “唔——!中也,”太宰从肩膀到嘴唇都抖得厉害,把痛呼抖进了空气里,“好疼。”

      真是够了。

      把软绵绵靠在车座上的人揽过来,中也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

      “先休息吧,之后再和你算账。”

 

 

8.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着水果与百合的淡香,阳光透过半开地窗户洒进来,把浅色的窗纱照的半透。

      太宰坐在病床上,透过床头的花叶看向窗外,受伤的手打了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口,宽大的棉质病号服套在身上,看起来恬静又单薄。

      “你明天就能出院,但复健还没有结束,半年内都要定期复诊。”

      中也凝视他挺直的腰背与毛茸茸的后脑勺,斟酌着开口传达医嘱。

       “你的手……说是,今后都不能用木仓了。”

      “嗯。”

      手指的动作,握力,甚至手腕能活动的角度都受到了影响,而复健所能带来的成效尚无法预测。中也品尝口中的苦涩,而当事人却显得过于冷淡。

       “昨天,我和平……三岛见过面了。”

      平静的水面终于漾起波纹,太宰把目光从窗外拉回来,讶异的视线停留在中也青肿的侧脸。

      “别这样看我,只是打了一架而已,赤手空拳,我可没用异能欺负他。”

      舔了舔嘴角的伤口,那家伙倒也算是有些骨气,该说不愧是投手吗,拳头力道不小。

      “我折了他的手。”

      “右手。肩膀还有手肘,大概是骨折……好吧比那严重一点,不过总之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

      只是永远别想打棒球了。

      “他会转学到受监视的新学校,只要不对Mafia露出獠牙就能正常地升学。”

      以他的成绩,失去了棒球特招想要进入梦想的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吗。”

      怅然若失地低低呢喃,又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弯起眼睛调侃中也。

      “就中也来说真是了不起的手下留情呢,要我感谢你吗?”

      “我只是遵从了首领的指示。”

      当然所谓指示其实是他争取到的宽大处理,依照首领的性格绝不会给组织留下任何隐患,此次没有赶尽杀绝不过是对自家干部情绪的体贴。

      “就当是这样吧。”

      显然看透了这一点,太宰轻笑起来。但怎么说确实是欠了人情,这次就放过因心虚耳尖发红的中也吧。

      这份透彻让中也有些恼羞成怒,而太宰似乎引以为乐。

      “……真是讨厌的家伙。”

      “彼此彼此。”

      “……”

      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中也叹了口气。

      “我们果然成不了朋友啊,太宰。”

      少年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笑着抬头看他,蓬松的头发随着风微微摆动。

       “那不是当然的吗,搭档。”

 

      ——但是一定会有的,能够超越立场,彼此交谈未来的,你所渴望的名为【朋友】的存在,一定会找到的。

      对于未能将此宣之于口这件事,不知未来的中也作何感想。

      此时他只是一边说着“笑得真难看啊”,一边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END

 

 

平岗幸生:

姓取自三岛先生原名平岗公威

幸生与由纪夫同音念作yukio

三次三岛由纪夫先生和太宰先生的关系挺有趣的

于是拉郎了三太

 

中也正装参考beast服设

 

稍稍研究了一下日本的学生棒球

意外地很有趣

 

青春就是要打棒球!

——麻枝准

 

天知道这原本是宰生贺

现在变成自己的生贺了


【中太】Bleach


太宰治的洗白期尾声

OOC废话流、角色重伤预警

是给 @A  桑的生贺(到底是拿什么做生贺啊你)


 


     这里是就黑手党而言过于合适的密谈场所。

     表面看来是普通的废弃大楼,内里恰到好处的有些老化,开裂的墙体沾染着不起眼的暗色污渍。与勉强算是工业风格的简陋环境形成对比,会谈室铺着低调但价值不菲的地毯,面对面摆放着的沙发看起来相当舒适。

     垂得很低的老式吊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呲呲声,只照亮摆放着交易资料的桌面。会谈者的真容有一半隐没的黑暗里,而侍立在他们身后的部下则几乎是完全消除了存在感。

     乍一眼甚至会让人联想起深夜警局的审讯室,即使下一秒端出猪排饭似乎也不会有违和感。

     但部下们统一剪裁的西装下都藏着能够夺人性命的武器,并且保持着一旦对方有任何可疑举动就立刻展开抗争的高度警觉。

     凝重的空气中散发着火药味,唯有坐在谈判席上的两位青年看起来还算放松。


     “以上就是我等所能提供的全部情报了,不知您意下如何呢?中原先生。”

     迎着对方从容不迫的微笑,中也向后靠进沙发,借着昏暗皱起眉头。

     自太宰叛逃已近两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不少的谈判工作,虽然仍称不上擅长,至少目前还远远无法达到那个混蛋当年的水平,但就成果而言应该也没有人能够挑刺。

     凭借直觉与经验,黑手党干部不会错过如此明显的违和感。

     对方有所隐瞒。

     但这并不合理。

     只要人类形成群体,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矛盾。今天谈判的对手是一个新近崛起的小组织,虽然根基浅薄但涉猎颇广,自然也曾与盘踞在横滨的庞然大物——港口黑手党之间有过些纷争。

     当然在利益面前这种程度的小争执是可以揭过不提的,不如说黑手党根本不屑于一一计较这些蝼蚁的动作。

     如果只是,小纠葛,的话。

     但牵涉到异能特务科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即使发展迅猛也一直表现得格外乖觉,与黑手党间的摩擦也更多的停留于试探,能够看出组织首领谨小慎微的个性。然而就在上周,他们一改作风袭击了黑手党的下属组织,在过于顺利地出奇制胜后,被异能特务科逮了个正着成为了攻讦目标。

     而如今对方会像这样示好,多半是想向黑手党寻求庇护。

     没错,并非是寻求原谅,而是寻求庇护。

     被偷袭的原本就是攀附港黑的冗余机构,只是受着保护却没什么实际贡献,维持着无功无过的状态,虽然逐渐对他们失去耐心却也没有合适的借口割除赘瘤。这次事变对黑手党而言不如说正合心意,然而异能科却抓住纰漏开始了行动。

     被夹在横滨两大势力之间想必很不好受,来自黑手党的追究虽然雷声大雨点小,异能科却是真刀真枪的打击,这种情况下留给他们的退路并不多。

     恐怕察觉到了港黑的宽容态度,于是觍着脸希望彻底归顺里世界的老大,在特务科的穷追猛打下多少保存些羽翼。

     到这里为止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合理之处在于。

     太过傲慢了。

     那副游刃有余的从容样子实在让人生厌。

     中也不喜欢过于谄媚的人,然而现在的谈判对象并非是出于自尊的清高矜持而不卑不亢,那只是有点小聪明的人自认为高人一等时特有的轻浮傲气。

     明明对方提供的情报与他们组织自身的价值实在是微乎其微,也没有展示出什么值得一提的诚意,凭什么自信能够让港黑为他们得罪军方?

     且不论最终是否要将他们收入麾下,此时再多敲打一下对方是没有坏处的。

     “你这是在开玩笑么。”

     于是中也嗤笑出声,尖锐的杀气几乎压迫得人软下膝盖。

   “别浪费时间,直接把底牌亮出来如何?”

     

     “库,库库,库哈哈哈,不愧是干部大人。”

     年轻的首领发出老套的恶人三段笑,轻轻抚掌示意。

     在角落等候多时的部下将“货物”拖到两人面前,等待下一步指示。

     “既然如此,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匍匐在地的人看起来有些邋遢,锃亮的皮鞋掂起他的下巴让青年抬起头来,灯光于是照亮了熟悉的面孔。

     “我们能够提供军警,不,异能科,不,甚至是zf的情报。”

     果然……

     虽说早有察觉,在此时还是涌现出强烈的无可奈何感。中也咒骂着孽缘正了正坐姿,佯装兴趣地听对方洋洋自得的介绍。

     “黑手党前五大干部太宰治,啊,抱歉,现在他是异能科的走狗了。”

     自视甚高又没什么气量的人最容易得意忘形,恍若忘却了自身处于央求荫蔽的立场,青年踩踏着脚下的俘虏,用皮鞋在他的脸颊上碾磨,末了假惺惺地窥探着中也的脸色试图邀功。

     “抓到他可废了我们不少功夫啊。”

     掩藏好心中的鄙夷,中也无视对手期待炫耀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要求道:

     “我要验货。”

     “自然,请。”

     像是哪里的富豪把筹码推在赌桌上一样,部下提着衣领把太宰摔上台面。

     双手被反拧在背后,取代常用的手铐,塑料扎带把交叠的小臂紧紧捆缚在一起。低矮的玻璃茶几只勉强支撑起青年的躯干,沙色风衣过长的下摆和腿从桌沿垂下。

     他的大腿上还留有中弹的伤口,沾染了血与脓液的肮脏绷带已经开始起苏。过于粗糙的处理方式与其说是治疗,更像是为了防止搬运中弄脏载具而采取的措施。

      “敬请放心,这毫无疑问是黑手党通缉至今的太宰治本人无疑。”

     “活捉太宰治的赏金记得是天文数字,这份礼物分量可还够?”

     拨开被冷汗黏在额角的碎发,中也端详着搭档常年掩藏在绷带下的右眼,透过能看到细微血管的苍白眼睑回忆那鸢色的眸子。

      “说什么活捉,这不是快要死了吗。”

     昏迷中的太宰安静地躺着,几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只有触摸颈动脉还能感觉到微弱的心跳。

     从西装内袋里掏出薄荷糖的小罐,倒了粒白色药丸在掌心,中也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随后粗暴地把药塞了进去。

     本能地抗拒着,太宰咬住探进口腔的手指,极力推拒不愿吞咽。药片表面的糖衣开始融化,中也拈着湿滑的颗粒毫不留情地翻搅软舌捣弄喉咙。

     他记得,太宰一向怕苦。

      “唔……呃、”

     在中也的禁锢中小幅度挣扎着,津液自嘴角流出,干呕与颌关节近乎脱臼的痛楚唤醒了他。

     “早,虽然已经是晚上了。”

     对颤抖着睁开眼睛的前搭档,中也居高临下露出笑容,一字一顿地嘲讽。

     “新的搭档不怎么得力吗?”

     “活该啊,太宰。”

     眼睛尚未适应光线,太宰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最终愣愣地看向眼前的人。

     视野仍有些模糊,但不妨碍他认出多年的老搭档,笑意从眼底浮现出来,方才还竭力抵抗的舌尖乖巧地卷走中也指尖的药物吞咽下去。

     对太宰的顺从只是冷哼了一声,中也又挠了挠他的上颚才撤出手指。

     唾液的银丝粘连在皮质手套上拉出了几厘米,栗色的猫咪主动含上去把液体吮净,粉色的舌尖缱绻地划过指腹带有挑逗的意味。

     “中也。”

     他没有发声的力气,嗓子大概在中也之前就被强行灌过其他的药物而严重肿胀。不过中也确实听到了,仅从唇形就模拟出搭档带着颤的气音。

     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回应这声呼唤,聒噪的旁人就打破了那微妙的氛围。

     “听说您与他关系恶劣,原本还担心没有就地格杀是否会惹您不快,如此看来,留他一命交由您来处置是正确的选择。”

     并不清楚中也所投喂的究竟是毒还是药,但终于察觉到所谓的叛徒恐怕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单纯,逐渐冷却的头脑拉响警报,他小心地用模棱两可的话语探听中也的真意。

     “话倒是说得好听。”

     伤口的恶化程度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中弹至少是一周之前了。难道要黑手党相信对方抓获前干部以后的一周里什么都没有干吗。

     期待着依靠太宰获取情报能够扳倒黑手党上位,却被他给出的假情报作弄,不仅没能获得利益,还陷入了绝境,即使如此也没有杀人泄愤,除却作为交易的筹码这一打算,无非是担心被黑手党追究罢了。

     太宰对黑手党仍抱有忠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这大概是为了活下来而采取的谋略吧。

     让拷问者怀疑他是否是黑手党派入异能科的间谍,即使真的落入黑手党手中也能以此争取首领的宽大处理,同时挑拨里社会组织间的矛盾给现下的靠山异能特务科杀鸡儆猴的机会。

     真是机关算尽。

     一直声称着想死的人如今居然为了活下去挣扎得这么难看。

     是找到了有如此价值的东西吗?

     那可真是,

     可喜可贺啊。

     怀着莫名的快慰和不甘,中也瞪视太宰,而后没有给谈判对手任何眼神,冷淡地宣告了合作破裂。

     “很遗憾,看来贵社给出的条件还略有不足。”

     “什?!”

     面对丧失了所有冷静拍桌而起的青年,双方的部下都架起了枪械,而中也挥手阻止了己方开火,以无情的低声重申。

     “还不明白吗,我是在说,黑手党没有兴趣与短命的组织合作。”


     “你真以为,你们那拙劣的能力要胜过港口黑手党?”

     “那种事情……?”

     无论是人力还是情报网都冠绝群雄的港口黑手党历经两年都没能抓捕太宰治,人们曾一度怀疑是首领对自己一手扶植的少年网开一面。但如果,并非是港黑手下留情,而是太宰治其人真的有能力躲过所有搜查的话……

     “如果他想,谁都无法找到他。”

     “咕、”

     “那么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才会突然现身被你们俘虏?”

     中也伸手,又停住,摘下手套。有着漂亮骨节的修长手指扣上太宰的枪伤,一点点揭开疮痂,沾染粘稠的血液,顺着贯穿伤捅到血肉中去。太宰没有动弹,大约早已疼得麻木了,中也无视了他那假意委屈的目光,向在场的人展示从伤口中挟出的小小发信器。

     收信的那端会是谁,大家已经心知肚明。银白的金属小玩意儿闪着红色的光点,潜藏在搜身唯一的漏洞中已经跟随了太宰一周。

     “就祈祷你没有带他去过太多地方吧,菜鸟。”

     这就是小看太宰的报应啊。

     睥睨对方骤然苍白起来的脸色,中也终于有些出了口恶气的畅快。

     起身披上外套离开,把颓唐地瘫坐下去的人丢在身后,中也低声吩咐。

     “你们先回本部,之后我会向首领直接汇报。”

     “异能科已经在楼下了,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别起冲突,表明身份直接离开就好。”

     训练有素的部下们低头应是,很快就以港黑特有的反追踪法分头离开。

     说起来,这还是太宰开发的方法。

 

     独自留下,坐在天台的边缘见证闹剧的结束,中也叼着烟俯瞰公仆们的夜间加班。

     数辆制式的黑色公务车包围了会谈小楼,特殊处理的车玻璃没有反光,如果不是救护车闪烁着红蓝警灯,他们几乎完全湮没在暗色里。

     没有传出太多战斗的声音,特务科的战力对于寻常里社会组织而言就是如此压倒性的存在。那位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选择硬碰硬,想必不久就会通过司法交易重获自由了。

     当然,仅限掌握足够情报的首领一人。

     在远处市区的灯光之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只别动队在同时行动,一个潜力不小的组织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瓦解如同一个破灭的肥皂泡。那些远离权利中心的底层成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命丧黄泉或是锒铛入狱,当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罪有应得。

     没有任何隐匿行踪的打算,在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接到汇报抬头确认他身影的时候,中也甚至颔首向他打了招呼。

     现在应该有2杆或是3杆狙击枪瞄准着他的眉心,但这不碍事。正如黑手党绝不会与异能科为敌,他们也避讳与港黑不必要的冲突,何况子弹对重力使而言本就没有威胁。

     呼出烟雾,中也淡然地旁观医护火急火燎地推着担架车狂奔。在移动中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医也跪坐在担架上继续着心肺复苏不敢有片刻停歇。救护车内有提前准备好了的除颤仪,第一次电击让太宰的身体弹动起来的同时车门闭合,鸣笛远去。

     尾灯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但是中也决定抽完手上的半截烟再走。就是这一会儿短暂的停留,身后响起叩门声。

     天台生锈的铁门原本就关不上了,这礼仪性声响也不过是来人刻板性格的体现。

     就围剿一线而言书卷气太过浓重的文官抿着嘴唇,挺拔的站姿中透露出紧张。

      “中也君。”

     大概是想向他转达太宰的状况,但其背后牵涉太多秘密,安吾虽然踌躇着,还是被“不这么做不行”的使命感推动,做好了觉悟。

     “太宰君提供的情报非常充分,计划书也早就签了字,但是逮捕令被扣着迟迟没有下发……”

     “所以呢?”

     “中也君,异能特务科不是太宰君的归处。”

     推动眼镜,安吾吐露沉重的话语。

     “上层有人想要他死。”

     “你想让他回到港口黑手党?”

     嗤笑对方幼稚的想法,中也对着黑暗的小巷弹落烟灰,断言道:

     “他不会回来的。”

     这原本就是太宰的放手一搏。

     在足够长的销声匿迹之后,即使已经洗干净了履历,也没能赢得完全的自由。

     获得信任的方法无非固定的几种。

     比如说,“预付”。

     把黑手党的秘密全盘托出无异于自杀,为了彻底获得承认,只能赌上性命历下实绩。

     太宰所采取的战术是他一贯的做法,选中一个有威胁但对他知之甚少的新兴势力,让他们与港黑两败俱伤——至少在特务科看来是两败俱伤,而后军警名正言顺地拿着太宰传回的情报轻松产除威胁之卵。

     在中也看来甚至是有些老套了,但情况与当年不同。如今的太宰身边并没有那个熟悉他思维的搭档,于是惯用手段都变得异常凶险。

     不管怎么说,这次他成功了,也就意味着东躲西藏的时期即将结束。等到他痊愈,多半就能坦坦荡荡地走在阳光下了吧。

     这一点,安吾想必也是知道的,但他仍处在后怕之中。

      “可是,太宰君这次差点就……”

     诊断结果并不乐观,太宰一息尚存已是万幸。

     如果这次的谈判港黑方的代表不是中也的话,如果中也没有施以援手的话,如果种田长官争取的逮捕令下达再晚一些的话,任何一个细节有些微的偏离就会走向最糟糕的结果了吧。

     “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咬住过滤嘴咋舌,中也锐利的目光逼迫安吾吞下话头。

     “且不说太宰有没有背叛,要是这样轻轻松松的就想抽身,那才是无法原谅。”

     “想要截断自己的过去,付出代价才是合理的。”

     过去的太宰治已经死了——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过矫情。

     但是,不经历与此相当程度的痛楚,轻易地踩过那满是黑泥与血污的履历走到阳光中去的话,一定会被太阳的光明杀死的。

     看向被毫无疑问的正论压倒而显得摇摇欲坠的安吾,中也品尝出烟叶特有的苦涩。

      “更何况,有你在不是吗。”

     带着些许的别扭,但这确实是来自太宰前搭档的认可。

     安吾震惊地抬起头。

     对于太宰治而言,归宿从来不是什么组织或者立场,而只在于‘人’。仅凭道理或是同阵营构筑起来的关系配不上太宰骄矜的信任,所以他永远不会依靠部下而只是使用他们。

     要彻底脱离港口黑手党,借助白方势力是必然的。选择利用异能科或许是考虑到了客观因素。而他信任异能科,是因为这里有安吾在,仅此而已。

     就算无法原谅,他们也终归是友人。

     也正因为是友人,这个文弱的眼睛仔才会在中也面前如此逞强。

     轻笑着,中也调侃可怜的公仆:“这两年很不容易吧。”

     “也不会太久了。”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安吾无奈地笑起来,“最初的时候,那才是加班地狱,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文件、文件、文件。”

     和太宰扯上关系就是这样的,中也表示理解。两个人些微地发了些牢骚后,安吾向中也低下头。

      “总觉得,真是抱歉啊。”

     “对谁?我吗?”

     “是,难得时隔两年的相见,因为我们的失态变成了这样子。”

     “倒也没有隔那么久。”宛如自言自语一般的小声,但仍是足以被听清的音量,中也很快转移了话题,不无遗憾地表示,“如果不是那家伙看起来快死了,一定要揍他一顿。”

     “……我会当做没有听到。”

     请不要向我泄露不利于太宰君的情报了,安吾并不擅长对上司隐瞒。在洗白期间居然私下与黑手党而且还是五大干部级别的存在接触什么的,我没有听到。

     什么啊,这就不行了吗,嘲讽着眉毛几乎扭起来的前搭档的友人,中也按灭烟头,认认真真地开口。


     “那家伙就拜托你了。”


     “哈……”

     这是,在宣誓主权吗?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的呢。

     安吾只觉得胃越来越疼了。

     “明白了,请交给我吧。虽然太宰君很快就要离开特务科了。”

     “嗯,是吗,那家伙打算去哪里?”

     “记得是叫——”

 


     “武装侦探社。”

 

END



【中太】Frozen

 

16岁双黑关于肌肤与拥抱温度的故事

中也生贺,虽迟但到

是一直想写的美救英雄(bushi

ooc废话流,大纲级别低完成度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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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猛地冲出来挡在前面的时候,中也莫名地联想到了某种灵巧柔软却带着攻击性,不容小觑的高傲生物。

 

突然脱力是在这个失礼想法的下一秒。

如同过电一般的麻痹感转瞬间游走全身直达指尖,呼吸和心跳大概停滞了一拍,回过神来已经趴伏在了太宰的后背。

没搞清楚遭到了什么攻击,身体不听使唤,在敌人面前丧失行动能力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调整姿势。可惜最终也没能取得成果,只是险些滑落下去。

 

“不要动。”

把中也完全挡在身后,前倾身体让他更稳当地依靠着,太宰紧抿嘴唇,将枪口对准了一步步靠近过来的敌方异能者。

紧张感透过搭档紧绷弓起的身体传递过来,甚至能听到太宰喉间发出威胁意味的低低咕噜声。

——啊,果然

——像是一只亮出爪子炸了毛的黑猫

 

被黑猫护着的中也不适应地皱了皱鼻子。

对二人来说是难得的立场转换,成为被保护的一方多少有些不甘心,但中也知道现在支撑着自己全部体重的肩膀在几分钟前刚刚脱臼,太宰的颤抖和冷汗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临战的高度集中。

形势严峻。

不是在意自尊心的时候。

当然也不是不合时宜地暗自开心的时候。

 

“太宰。”

“嗯。”

 

要逃了。

以人间失格为主的planA在太宰被漂亮地卸下肩关节的同时就宣告失败,由中也武力压制的planB也在神秘的异能攻击下出师未捷。两人常用的配合模式都被判无效,甚至双双陷入了失去战斗能力的窘境。短时间内要打倒对手恐怕是做不到的。

当然他们手里还有一张鬼牌,但眼前的敌人并非预定的目标,而是在完成任务后乱入的意外事件。没有冒险的必要,这里先避其锋芒,在充分的调查之后再处理才是明智的。

 

通过称不上对话的简单沟通确定了方针,太宰抬起手臂对着屋顶连开数枪,裸露在外的消防水管应声爆裂开来。

感谢这家工厂良好的防火意识,在长时间的废弃后仍然有足够多的水流动在生锈的管道里,两人借着水幕的掩护顺利撤离了战场。

 

 

 

订正。

撤离并不顺利。

 

半背半扛着中也,尽可能安静地藏身在黑暗里,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移动到了出口。却发现厚重的安保门已经被坚冰完全封死。

借用中也的手套,隔着皮具接触到的寒气已经远超水这种物质正常冻结所能到达的最低温度。

虽然可以想见是异能形成的产物,但即使无效化施加在其上的持续冷却,已经形成的冻结物也不会就这样直接融化。

 

逃不了。

一直躲藏逃避拖延时间等增援赶到——

并非不可能,但是……

 

中也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

呼吸急促起来是在几分钟前,在更早的时候他的嘴唇就显现出了骇人的青紫色,苍白的脸颊结出了极薄的霜。这会儿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身体因为失温剧烈颤抖着,即使搭话也只能勉强地应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听不分明的呓语。

根据封住出口的冰与中也现在的状态,姑且能推测不明攻击的正体。可即使消除了未知,情况也依旧称不上明朗。

 

要赌吗。

中也能坚持到援兵赶到的几率,和在这里打倒对手的几率。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的选项,但总之,现在被抓到就完蛋了。

即使清楚是被诱导着,也没有其他的逃跑路线,两人被追击者悠哉的脚步声逼迫,跌跌撞撞躲进一处仓库。

仓库不小,整齐地排列着三米多高的老式货架。生了锈但足够结实的铁质简易支架中堆放着落满灰尘的大小箱子。昏暗的灯光从过高的天顶照下来,在货架层层叠叠的影子里,只勉强能够看清人影轮廓。

 

货架会是不错的掩体,但排列太过整齐,就藏身之处而言不能抱有太高期待。

让中也靠着货架一点点坐下来,确保他的后背靠着比热容较大的纸板箱而非金属支架,太宰蹲下身把昏昏沉沉的搭档搂进怀里,用手掌细致地拍过他后背的每一寸,又同样毫无遗漏地揉捏了四肢,简单按摩冻僵了的肌肉,顺便暖了暖冰寒的指尖。

 

周围还在降温,证明敌人就在附近。那个异能者似乎很享受逐步把猎物逼进死地的过程,在如愿把两人驱赶到仓库之后并不急于现身,大约是想等待室温降低,进一步巩固优势,削减他们的行动力。

不过这也算是珍贵的休整机会,太宰低声向中也解释情况,试着通过对话维持对方愈行愈远的意识。

“最开始我们以为他的异能是控制冰,但那不准确。”

“他控制的是温度,违背能量守恒直接抹消了热量,毫无疑问是干涉物理法则级别的异能。”

“冷气的团块,或者说是热量的吸收点,你被‘降温核’击中导致了体温下降。”

“现在还有觉得哪里特别冷吗,‘核’可能会很小,如果我没有触碰到……”

 

出于不自觉的复杂情绪,他的语速很快,说话间呼出淡淡的白气。

虽然拾取了每一个字节,但思维并没有好好跟上,中也姑且听着,花了些时间分辨句子里的重点。

也就是说,敌人很强,但异能的秘密已经解开了,还有——

此刻分外暧昧的身体接触只是为了彻底的消除异能影响。

除此以外绝无他意。

 

“中也?你在听吗?”

向掌心哈气而后摩擦双手,太宰捧起中也的脸,揉捏他的脸颊直到皮肤终于浮现出些许红润。

“振作点,冻死什么的太逊了。”

“无恶不作的黑手党小矮人可别想用这种轻松的死法结束啊。”

“啰嗦……才不会,死在这里啊。”

中也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凶狠,只是多少显得有气无力,颇具特点的卷舌音也有些许的发挥失常。和以往的针锋相对的拌嘴比起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反击。

 

“……”

太宰脱下西装外套,像没有知觉一样粗暴地将脱臼的胳膊从袖管里拽出来,把聊胜于无的布料往对方身上盖,在肩膀处掖了又掖。

眼看着他开始犹豫是否要把仅剩的衬衫脱给他,甚至似乎打起了贴身绷带的主意,中也哑着嗓子阻止。

“我不冷。”

倒也没有逞强的意思。他此时正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感觉里,像是落入温水中,轻飘飘的说不上冷或是暖。比起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衫的太宰看起来还要更冷一些。

 

“你知道自己的体温现在有多低吗?”

恍惚间深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点水汽,但看不分明。中也后知后觉地通过那压抑着情绪的低沉声线意识到对方正在生气。太宰很少如此直白地展现出情绪,以至于比起惊讶,新鲜感反而更加分明。

就连本人都对自身莫名的怒火感到了疑惑,太宰有些难堪地软化了语气:“异能造成的降温对人间失格无效,你不必顾虑我。”

 

中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太宰眼睛,带着探询甚至质问的意味。

“……”咬了咬嘴唇,太宰别开视线,“我会拖延时间,中也就在这里休息。等能动了,就直接破坏墙壁。”

“啊啊,明白。”

不会太久的。相信我。

与虚弱的身体相比,一如既往坚定的视线如此诉说。

仅仅是看着就会涌出力量的蓝色眼睛让太宰一时失语。

这个人真是……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都要摆出守护者的姿态呢?

 

“明明应该是中也相信我才对。”

——但没有这样说出口。

最终他只是留给中也一个背影,轻轻地挥着手。

“那我就不抱期待的等着了。”

 

温和的表情在背过身的同时就消失,太宰顺着货架间横平竖直的小道迎向潜藏在不远处迟迟没有行动的男人,最终在勉强不会波及到中也的距离狭路相逢。

潇洒地依靠着货架,男人看起来完全没把太宰和他手中的枪放在眼里,轻巧地发问:“道别已经结束了?”

太宰瞄准他连开数枪,可惜丢了准头,子弹只击中了一旁的货架,火花四溅里铁皮断裂卷撬开来,扭曲成可怖的样子。

“很遗憾,看起来中也还不到说再见的时候。”

 

“是吗。”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话题,男人兀自抚掌轻笑了起来。

“重力使的顽强值得表扬——”

“倒是你,一脸准备赴死的表情。”

“……”

对着沉默的少年,冷气使毫不留情地揭穿真相。

“说什么降温对我无效,向搭档撒谎可不好啊。”

 

……这种程度的谎言,中也早就看穿了吧。

即使如此,还是对自己给予了信任。就是因为中也的这种地方,所以才讨厌他啊。

 

异能的直接作用当然是无效的。

但若不接触到异能者本人或是他所制造的吞噬热量的“核”,异能就在持续发动。

而环境温度的降低不属于异能的范畴,无疑也会对太宰造成影响。

在如此近距离开枪都会击偏就是最好的证据。

寒冷带来的颤抖和僵硬且不去说,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严重冻伤呈现出了恐怖的颜色。

仅仅是成功扣动扳机都值得嘉奖了。

 

在太宰的默认下确信了自己的胜利,男人摊开双手。

 “仓库,真是不错。”

“货架可以藏身,或许还能够找到取暖用品救救可怜的小搭档——你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可惜,所谓仓库,往往筑有足够厚实的双层墙体,”

“也就是说——”

“一旦降温,这里就会成为绝佳的冷藏库。”

 “将军了,出口已经封死,就算现在战胜我,你们也会困在这里化为冰雕。”

 

果然,是被诱导到了这里啊,太宰在内心叹了口气。

“于是,亲自过来是想要观赏猎物的临终吗,真是恶趣味。”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异能者计划周密,而且对他们非常了解。

如此谨慎的人物没有继续观望,选择冒险现身的原因究竟是?

 

宛如读取了他的思维,男人缓缓开口。

“其一,是对你的劝说。”

“我的目标只有重力使一人。”

“放弃战斗吧,这样我就放你离开。”

 

“如果我拒绝呢?”

 

“……是吗。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所谓‘搭档’之间的情谊吗,我了解了。”

 

从对方的语气中没有感受到敌意,相反,察觉到了怜悯。

这份矛盾让太宰皱起眉来。

“不。”

才不是这么回事。

“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

 

因为中也他,想要活下去。

中也的人生比自己的更短什么的,执着求生的人比追逐死亡的人更早死去什么的,太过讽刺了,太宰并不喜欢。

就算是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已经习以为常的自己,偶尔也有不愿接受的事情,偶尔也要难看地挣扎一下。

 

“比起这个,来说说其二吧。”

真是不能做不习惯的事情啊,谈论这个话题让他头皮发麻,于是太宰不自在地推动话题。

至少,能够多争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啊啊,是呢。”

“我,一直对自己的异能心存骄傲,但唯有此时,”

男人身上散发出深重的悲伤与扭曲的狂气。

“唯有此时,我真心地痛恨,痛恨自身的无力。”

“如果是能够将敌人碎尸万段,碾压成泥的异能就好了。”

 

血色从太宰脸上彻底褪去,因着最糟糕的猜想,他的声音发着抖。

“你要,做什么?”

 

“这是,复仇。”

如此宣告着,男人的语调波动起来。

伴随着他情绪的昂扬,愈发凛冽的空气简直要割进皮肤。

“他肯定是不会记得的吧,那种被强者碾压而过的弱者的悲鸣。即使我的‘搭档’在他的异能下化作血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踩死的不计其数蚂蚁中的一只。”

“他没有错,我的复仇也绝非正义。”

“但是,既然强者凌驾弱者是你们的规则,那么,在自身沦为弱者的时候当然也要遵守。”

“我要他体验绝望,要他经历痛苦,要他尸骨无存。”

 

体温降低到一定程度会产生温暖的错觉,甚至死亡时也带着笑容。

难道要让仇人如此轻松地死去吗?

难道要让他的尸体来嘲笑自己吗?

冷气使诅咒着自身异能的特性,期待着亲手给予对方终焉。

不是花费时间温吞的缓慢死亡,而是残杀,是虐杀

必须给予对方足以倾泻自身所有痛苦与怒火的残酷死亡才行。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太宰罕见地拔高了音量。

手枪已经冷得握不住了。内部细小的金属部件在这个温度下的强度想来也不可靠,极寒条件下枪支的设计寿命会大受影响。最多还能开两枪……不,或许一枪就是极限了。

但是。

怎么可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非赢不可,陌生的冲动在身体内部挣扎,几乎要突破名为理智的表层。

 

“我感到抱歉。”

感受到少年强烈的意志,男人以前辈的姿态回以宽容慈和的眼神,然而吐出的话语却是苛刻的。

“失去搭档后,想必你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既然如此——”

“至少,就在这里战死吧。”

 

直面以惊人的气势冲上前来的敌人,取代下意识的后退,太宰用肩膀狠狠撞向身边的货架,伴随着咔啦声将关节复位。

让人不禁感叹“真亏中也能总是这么干啊”的剧痛让他眯了眯眼睛,随即咬牙双手持枪,瞄准更容易命中的躯干扣下了扳机。

 

几乎被枪口抵着胸口,冷气使也没有丝毫退缩,展现出无所畏惧的气魄狠狠地将膝击灌入对方的腹部。

赌赢了。子弹只是划过他的耳侧,伤口很快被冻结止血。

 

被踢踹得向后飞出了些距离,太宰干呕着爬起来。即使有及时向后跳卸了些力道,这一击仍然是不好受的。

但比起急于手刃仇敌而逐渐失去耐心的异能者,反倒是太宰抢先一步动了起来。

 

以过高的抛物线把手枪投掷出去,在武器脱手的同时压低身体向前冲刺。

比起横向与纵向运动,人的眼睛对斜向运动更不敏感。

借由诱导视线的小伎俩,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太宰进入他的视线盲区。

 

视线下意识地追逐着投掷物,导致被顶灯晃了眼。

看丢了。但是不要紧。

失去了热武器,少年缺乏一击致命的攻击手段。

男人预测少年发起攻击的方向,做好了防御反击的准备。

 

然而他不该对自己的预测太有信心的。

少年从意料之外的方向冲撞了过来。

并非是擒抱,也不是任何格斗技,仅仅是将身体的全部撞过来的幼稚进攻。

 

男人在先前的战斗中曾用右手抵挡中也的重击,虽然掩饰了过去,但手臂与肋骨确实是伤得不轻。

正因为如此,他判断少年会选择从弱点的右侧作为突破口。

这一想法完全被看破了。

没有浪费搭档所取得成果,这一击毫无疑问是出自二人的‘合作’。

身为敌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干得漂亮。

 

男人因为一时的失策失去了平衡,但仍依靠良好的反射调整姿势,向后踏出一步试图稳住身体。

可惜,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仅有一处覆盖着血色的薄冰。

 “什?”

踩到自身滴落的血液而滑倒,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

运气不好——才不是这么回事。

在血迹的周围还撒落了数枚子弹,这是少年为了确实地让他在此刻跌倒所设下的陷阱。

在他为侥幸没被击中而欣喜的时候,太宰已经为之后的战斗做好了铺垫。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

让自己跌倒,然后呢?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小看眼前的少年,异能者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太宰的动作——

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攻击会从哪里来?

看清楚,只要看清、

 

————?

冰凉的东西贯穿了他的喉咙。

从后颈刺入,撞击到颈椎后偏了角度,破开柔软的喉管与气道,从喉结上方穿透而出。

“咔哈?——噶,咳呃?”

试图捂住伤口,弯曲的十指被喷淋上热血,男人挣扎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背靠着什么。

 

是吗

原来如此

最开始的子弹

那不是击偏,而是故意瞄准货架,雕刻出了尖锐的金属断面。

从最开始,太宰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他自己撞上这个‘暗杀者化身’一般的尖刺。

 

输了。

意外地并没有太多遗憾。

抱歉啊,□□□□

到最后,也没能……

 

不规则的形状达成了类似于血槽的效果,血液从体内喷涌出来,正常来说会喷出数米的高度,但那些滚烫的液体在离开他身体的同时就被一视同仁地冻结了。

膨胀的冰晶在止血的同时也对创口造成了严重的二次伤害,而太宰只是扑上来继续推着他的肩膀,把男人死死的固定住。

 

冷气使并没有挣扎太久。

异能无效化后,汩汩而出的热血把封住伤口的冰块推开,大量失血让他断了生息。

很快冷下来的尸体上结出薄冰,太宰确认了他的死亡,终于放心地瘫坐下来,卸了肩膀上的力气,喘着气拉长声音去喊到最后也没来支援的食言搭档。

 

“好……痛。”

“好痛啊中也——还没好吗——?”

“中也————”

 

 

“……中也?”

 

 

 

没有回应是当然的。

靠坐在货柜边的少年安静地垂着头。

颤抖已经停止了,身体放弃了自救,中也的呼吸轻而缓。

冷气的凝结核确实已经消除了,已经消除了但是——

室温太低了。

对一度失去体温的中也来说,在这个温度下没有办法靠自己调节体温。

 

好冷。

从战斗的余韵里抽离,太宰此时忽然冷得透彻。

几乎把心跳和呼吸冻住的冷意让他头皮发麻。

为什么会那么乐观呢?

为什么就相信了中也的逞强呢?

不行。

不可以。

中也会死的。

 

衣物只能保温,即使能阻止体温继续下降,也无法让他回暖,此刻中也需要的是热源。

这种情况下的热源也只有一个了。

隔着衣物的话传热效率太低了,太宰发红肿胀的手指艰难地去解衬衫纽扣,最后索性直接拉扯开前襟。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阵紧缩。

用最快速度把中也的外套也脱下来当成被子,太宰让中也靠在自己怀里再慢慢去解他的衬衫与马甲。

 

终于两人的胸膛彼此相贴。

太宰与中也面对面相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冰凉的皮肤像是焐不暖,瘫软的搭档少见的温驯,就连鼻息也浅得类似某种小动物,只有透过胸骨依然有力的心跳证明着他仍未放弃。

好冷啊。

好冷啊中也。

怀念着搭档向来比自己高的体温,太宰把中也抱紧,清晰地感受到温度向怀里的少年与背后阴冷的地面流去。

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呢……

“中也。”在心底某处祈祷着,太宰轻轻叫他的名字。

 

 

中也醒过来的时候太宰已经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不知是中枢神经紊乱造成的错觉,还是说这个凉薄的少年终究也是个温暖的生物,相贴的皮肤向彼此传递热量,在两件西装外套所包围的小小世界里有独一无二的融融暖意。

 

带着初醒的朦胧困意与安笃勉强起身,他伸出仍然麻木僵硬的手。

于是重力撕扯开混凝土,折断内部的钢筋,在温差的推动下,冷气向外扩散,潮热的海风灌进来,形成细小的冰晶又很快融化了。

 

初夏时节,夜空里的星星格外明亮。

中也愣怔地看了一会儿星星,又倒回去搂住还在梦中的搭档。

因为还是有些冷——

所以,再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End

 

冷气使川端康成,异能《雪国》

擅自借用了先生的名字和作品

向先生与先生的读者道歉

 

异能表现与战斗过程参考了JO5的白色相簿

不知道有没有替身使者与我相互吸引

 

之后迟来的部下回收了这两个半裸着相拥而眠的孩子.jpg


【中太】Snack

16岁双黑某个肚子饿了的晚上

ooc废话流预警

 


       大概是在夜里1点,距离晚餐已经过去很久,要吃早餐却还太早的夜宵时间。

       试图在冰箱里翻找些现成的小菜出来,最终一无所获。太宰空着手回到餐桌旁,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吵醒了的搭档正坐在餐厅啃着饭团。


       “味道不错。”

       已经消灭掉了一个饭团,中也舔着手指如此评价。

       只是普通的三角盐味饭团而已,因为没有找到梅子,可以当成馅料的蟹肉罐头也被中也藏起来了。不过饭团的形状捏得非常规整,米粒松紧也正合适,恰到好处的咸味加上外层优质的海苔,作为加餐而言已经相当精致了。

       实在很难想象这样正常的食物居然是出自太宰之手,中也不由得抱怨出声:“你这不是会做嘛,之前的黑暗料理到底算是什么啊。”

       说要煮汤结果差点把锅烧穿,准备做天妇罗却引发了爆炸,连速食面也会化成焦黑的不明物质——这些光辉战绩都是故意做来添乱的吗?

       迎着自家搭档责难的目光,太宰皱了皱眉头淡淡地回应,语气间居然还有那么些委屈:“中也,那是我的饭团。”


       “这些全部?你晚饭没吃饱吗。”

       并不会因为这不知真假的委屈产生罪恶感,中也伸手拿了第二个。

       毕竟眼前的这一碟饭团怎么看都不是一人份的量。当然也可能因为米饭太少会结出锅巴才不得以多煮了一些。但以太宰的料理知识来说,这家伙多半只是高估了自己的胃口,外加忽略了米粒的膨胀而已。

       “不,当然吃饱了。”

        这不过是睡不着的消遣而已,太宰这样解释。

        原本是在打趣他没有控制好分量,却没想到对方偏离了重点纠结于“有没有吃饱”的话题,甚至一反常态露出了有些难堪的样子,中也不由地挑了挑眉。

       “肚子不饿却在半夜里现煮了米饭吗?这可真是好兴致。”

       家里的电饭煲是中也挑选的,采用了各种复杂的工艺,能够闷出非常美味的米饭,但同时也相当的耗费时间。在夜里淘米,然后花上近一个小时等待,调味,捏制饭团,不惜这样大动干戈也要做一顿加餐,若说只是一时兴起未免有些牵强。

       实在是饿了,附近又没有什么夜间营业的商铺,加上一些其他人理解不了的莫名心境,太宰才会选择自己下厨吧。


       但是中也很确定太宰不应该会饿。

       今日的主菜是中也的得意作——加了大量牛奶的和风奶油炖菜。餐前太宰对着食物发表了足以让料理人失去理智的苛刻评论,于是愤怒的中也强迫他吃下了两倍于正常食量的充实晚餐。

       即使如此,这个人还是在半夜肚子饿了。也就是说——


       “太宰,你吐过了。”

        是陈述句,抓住一瞬间的违和感思考下去所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了。

        从太宰突然僵住的动作和躲闪的视线来看,就算不中也差之不远。


       中也搁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饭团,正色起来:“我没想到你真的乳糖不耐受。”

       在强行填鸭式喂食的时候,太宰确实是这么主张过的,只不过当时中也完全没有相信,权当是太宰张口就来的谎言而无视了。

       嘛,就算不是因为这个,多半也是过量进食导致太宰脆弱的肠胃不堪重负了。

       声张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大义,加上尝了第一口以后发现炖菜确实很美味却嘴硬不肯承认的太宰脸上不甘的表情实在太过让人身心舒张,有些得意忘形的中也没有多想就一口接一口地持续填喂了下去。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做过头了。

       虽然最初是太宰挑起的争执,但就结果而言自己也有错。当时对着撑到窝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努力消化的太宰没有及时道歉,也只能在现在补上了。

       不管怎么说伤害到伙伴的健康都是不对的,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桌面上,中也真诚地传达歉意。

       “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诶?啊……不是中也的错。”

       被中也过于正式的道歉呛到,太宰匆忙咽下嚼了一半的米粒,视线四处游移一圈,也只能看向自己的把饭团揉捏变形的手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中也担忧的脸。

       “你在发烧吗?”

       再怎么说太宰看起来都太沮丧了,会担心他的身体状态也是正常的。

       中也试着贴住太宰的额头以确认体温,却被他如同受惊一般避开,于是在他头顶留下一记轻敲掩饰了过去。

       “胃难受的话至少做点粥来喝啊,你这常识欠缺者。”


       “……”

       不是的。

       不是的,中也。

       虽然肠胃确实经常出问题,但不只有这个原因。

       是“不习惯”。

       对于善意总是无法“习惯”。

       如果是自身索取的,能用金额衡量的东西或许还好。太宰也一向乐于偷刷中也的工资卡或是敲他竹杠让中也请客。既能满足自身稀薄的物欲,也能同时观赏对方激烈有趣的反应,一举两得。

       但是,对于“手制”,尤其是“为了自己”的“手制”,却不知如何应对。

       这样的善意太具有生活气息,太过具象化,太过肉麻,太过……恐怖了。

       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开口就主动递到自己手上真的可以吗?

       没有支付任何对价就能得到的话,又该怎样才能等额的返还呢?


       对于笃信等价交换的理性主义者而言,所谓善意是比恶意更加捉摸不定的东西。

       人的恶意必定有其目的,有目的就能够预测,能预测就能利用,说到底再尖刻的恶意也不过是太宰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善意其所遵循的并非逻辑,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依照“人”的本能在运作吧。

       太宰对善意与恶意是同样的敏感,但即使他熟悉恶意背后的逻辑,对善意的运行方式仍是陌生的。结果只是一边莫名的惴惴不安,一边心头酥麻地接受下来,然后不断地陷入思维的死局里越来越自我厌恶,得到的温柔也没办法好好接受,被压力逼迫着想要逃离。


       炖菜也是,难得中也做了炖菜。

       没能好好地吃下去消化掉,还是吐出来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一边渴求着,一边恐惧着,就算幸运得到了,最终也只会被自己糟蹋掉。

       一切有追求价值的东西,在得到瞬间就已经注定会失去。      

       最为讽刺的是,往往失去的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这样想下去的话,感觉又要吐出来了。


       对着蔫蔫的太宰沉默了一会,中也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好吧,我去给你做味增汤。啊,顺便也做些下酒菜好了。”

       “……中也?”

       “啰嗦,现在是想要喝酒的心情啊。”

       挽起袖子,中也不由分说走进厨房。

       熟悉所有用具与材料的位置,系着围裙的背影利落地动作着,很快端出了几只盛着小菜的碟子。水煮毛豆,冷豆腐,青瓜竹轮等漂亮地摆成一个圈,飘着热气的味增汤盛在小碗里,汤水里翻滚着萝卜、昆布和蟹肉棒。


       拉开了一罐听装汽酒,一口气喝掉了一大半。虽然酒精度不高,只是像汽水一样的饮料,中也还是像痛饮了烈酒一般发出喟叹,然后如同寻找酒后谈资一般向太宰发问。

       “然后,说吧,你又在想些什么?”

       “在想中也你是不是会魔法。”

       太宰对着一桌的小菜发愣,中也于是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草放到他的饭团上。

       “没在说这个。”

       “别想骗过我,所谓的料理啊,可是会反映出制作人的心情的。”大口吃了几筷子小菜,中也又伸手去掰了半个饭团,“比如你的饭团里就充满了犹豫不决的味道。”

       “你明明有说味道还不错。”

       “前言撤回。”

       “……”

       不负责任地否决了自己刚说不久的话,中也补充:“为了排解压力才动手做料理的话,饭团也会哭泣的。”

       “哈……”

       这是什么歪理啊。

       太宰垮着脸,用汤匙翻搅着碗里的汤,味噌的颗粒在汤里浮浮沉沉。中也则翘起二郎腿,咵嚓咵嚓咀嚼着黄瓜,一双眼睛不给任何逃避的余地,死死盯住太宰等待他开口。


       “中也有听说过吗,淘金者的故事。”

       用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太宰没头没尾地提起一则寓言。

       “为了寻找金矿,一直,一直一直寻找着,挖掘着,踏上了没有尽头的旅程的愚者的故事。”

       “然后发现金矿在他最开始出发的地方?”

       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过,但中也对这个结局印象深刻。

       “没错没错——”

       就是那个,太宰附和几句,抱着汤碗小口啜饮着,温暖的汤水舒缓了紧缩的胃部。

       “是中也的话会怎么做呢?”

       “旅行了很远很远,以为终于找到金矿了,但是却没有挖掘到。是会离开还是留在原地继续尝试?”

       多少开始了解太宰的奇异思路,中也敏锐地察觉到他背后的含义。没有心情与他玩文字游戏,中也一针见血地提问:

       “你想离开黑手党?”


       “唔,确实是有些失望呢,还以为这里的话会不一样……话虽如此,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哈。”真是个拖泥带水的家伙,中也透露出嘲讽的意味冷笑了一声,“我说你啊,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不是总能想出很多借口来的吗?”

       “居然说是借口……那些都是最优解啊中也。”

       无奈地进行解释,太宰看起来非常的无辜。这也确实,这个人对于自己的行事准则从未有过怀疑。这也正是二人时有争端的根本原因——他们本质上都是这样的人,却有着不同的评判标准。


        摄入酒精而有些微醺,中也的话开始多起来。

       “得了吧,对你来说事实究竟如何都不重要,毕竟利用所谓话术来扭曲真相是你的拿手好戏。”

       “虽然我不懂得你和首领常说的最优解是什么,但是一般来说,所谓求解是要有前提条件的吧?”

       “任务的已知条件或许都是客观限制也说不定,但是你现在所烦恼的问题,所有的条件不都是你自己主观设定的吗?”

       “你一直在依照自己的方便对现实进行有利于自己的解释,不过是把主观伪装成理性的客观罢了,你难道没有自觉吗?这样的你,说没有理由离开,也就是说——”

       “其实你还没有放弃吧?”


       ……

       是这样的吗?

       就这么简单?

       自己的脸上现在一定是滑稽可笑的表情吧。

       但是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也说不定。

       偶尔这样也不赖。

       这次,比起自己的头脑,就选择相信中也的直觉好了。

       “呼呼呼——”

       填饱了肚子开始轻飘飘地泛起困来,太宰轻笑着。

       “那么,就再留在这里试试看吧。”

       “要是我没有挖到金矿,就全都是中也的错。”

       “别推卸责任。”中也把桌上的餐具摞在一起,顺手接过太宰递过来的汤匙与筷子一起理进洗碗池。


       “到那时候,”

       “——你就尽管去别的地方继续找不就好了。”

 



       唔。

       自己彻底放弃黑手党的契机真的会来吗?

       等那个时候到来,又该去哪里才好呢?

       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太宰趴在桌子上,听着身后厨房里中也清洗碗碟的水声。

       “中也——”

       “你说。”

       “炖菜很好吃。”

       “哦哦,是吧。”

       “下次再做吧。”

       “好。”

       “不要放牛奶了。”

       “好。”

       “土豆少放一点。”

       “好。”

       “胡萝卜切小一点。”

       “好。”

       “还要放蟹肉。”

       “驳回。”

       “什么嘛,小气。”

       “炖菜就是要放肉才好吃啦,肉!”

       “……”     

       对话中断在这里。


       出于担心,擦干了手出来看看情况,发现太宰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

       “……要睡的话给我回床上去啊。”

       小声抱怨着,中也没有把他叫醒。

       已经快要3点了,这个时候叫醒他的话,两个人到第二天早上都别想再补眠了。

       认命地把人抱起来拖去卧室,太宰靠在他的怀里均匀的呼吸着,眉眼舒展开来,熟睡得无防备的样子。一手却死死拽着他的睡衣前襟,直到被塞进被窝都没有松手。

       睡着的时候倒是像个小孩一样啊。

       莫名地感慨着,中也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晚安,太宰。”

       “……”

       “……”

       太宰仍闭着眼,一双睫毛却颤得如同风中的树叶,床头灯微黄的光线里,明显可以看到他红起来的耳尖。

       羞耻和慌乱让嗓音发起抖来,中也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但是失败了。

       “你这不是没有睡着吗!”

       “我睡着了!”

       太宰一张脸都是红的。

       “我睡着了,但是中也你——”

       “啊啊啊啊啊好好好我知道了,快闭嘴睡觉。”

        中也把被子死死一掖,勒紧他的脖子不给太宰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然后飞也似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头蒙进被子里。

 


哈啊——

天亮前,大概是睡不着了。

 

 

End

 

终于把字数控制在5k以内了!

好感动

总有一天我要学会写千字以内的小短篇!




【中太】前辈



是黑手党一介小卒啰嗦的自言自语

我流沙雕,ooc废话流预警

all太汤底的中太

含有广义上的无赖派、芥太、森太、国太

姑且打上all太tag



 

说起来有些害羞,

我正在单恋之中。

 

    高中时家庭遇到了些变故,就此自暴自弃成为暴走族,成年以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加入了黑道,之后又莫名其妙地被黑手党收编。作为一介底层构成员,并不擅长体术,也不熟悉武器,既没有胆量和野心,也绝没有领导才能的我,除了多少会一些察言观色以外毫无可取之处。挂着黑手党成员的名头,也不过是做着一些类似社区调解员的工作,别说是火拼了,连善后工作都没有接到过。


    然而这样的我,忽然收到了委任书,成为了五大干部的辅佐。


    “不要啊——!”


    虽然想这样哭喊着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有抗命的胆量,于是只好匆匆忙忙购置了一身像样些的西装赴职了。这让我的钱包在发薪日到来前一直半死不活,虽然之后拿到的工资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就是了。


    哈?恭喜升迁?开什么玩笑。


    即使是事业心最强的同事们,在知道我调职的目的地之后都收起了羡慕的表情,转而拍着我的后背邀请我去喝一杯。透过他们怜悯的目光,能够读出这几个字——

    “安息吧。”


    是的,没错。我成为了那个几乎是死神化身的太宰先生的部下。


    结束了,我悠哉的生活。


    每天早上八点起床,用吐司边和牛奶凑合一顿早饭,然后去驱赶巷子里的野狗或者拆除哑弹。中午和同伴一起用速食咖喱填饱肚子,下午和大爷大妈们聊聊街头巷尾的杂谈算是收集情报,最后用一桶泡面给一天的工作收尾,窝进被子里一边想着‘武斗派们现在正打得激烈吧,真是辛苦啊’,一边入摆弄着手机入睡。


    虽然平凡单调而且薪水少得可怜,但远离一切危险而且规律健康,姑且算得上是幸福的人生——再见了。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被太宰先生提拔啊!


    ……等等,好像也不是毫无头绪。


    我曾经的咖喱伙伴似乎与太宰先生私交甚笃,要说我与太宰先生的接点大概也只有他了。可恶,明明在发现这一惊人事实后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没想到还是受到了牵连。


    回想起来,不久前捕捉流浪猫的任务结束后,他确实和我说过:“虽然不怎么好照顾,那家伙就拜托你了。”


    难道说,‘那家伙’指的不是猫而是太宰先生吗?给我说清楚啊混蛋,这不是害我答应下来了吗!


    叛徒!我要诅咒他的咖喱全都变成甜口的。


 

    话题有些扯远了……

    总之,可怜卑微的我就这样到了太宰先生的麾下,然后遇到了今生的初恋。

 

    啊,当然,对象断然不可能是太宰先生。


    那位大人怎么说呢,确实相貌非常的端正,说话也温和,不过在我看来实在不是能够喜欢上的类型。战术方面的事情我并不太懂,但恕我失礼,太宰先生的生活只能用‘不像样’一个词来概括。


    在入职的第一天就有幸见识到了因为忘记吃饭导致低血糖忽然栽倒的上司,在搞清楚情况的那一刻忽然就理解了:原来如此,我是被叫来当保姆的吗。


    没有保姆会喜欢自己照看的孩子。世间的真理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不挑战越级的恋情,这才是社会人的常识。


    当然太宰先生周围的人也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大人物们总是热衷于向我灌输太宰先生小知识。关于太宰先生对螃蟹的偏爱以及只喝无咖啡因咖啡的相关情报在我入职之初就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无数遍。可怕的是,在分享完逸事之后,他们总希望能从我这边交换到新的信息。且不提我是否能够掌握到他们想要的信息,就算能,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自透露出去。


    每周直接向首领汇报工作就已经足够恐怖的了,新同事,啊不对,芥川先生更是尤其可怕,感觉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就会被漆黑的刀刃割断喉咙。在婉拒了提供情报之后,首领“我对你很失望啊”的表情和芥川先生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究竟哪一个造成的心理压力更大呢……


    卑微的小市民每日被大人物包围,偶尔能聊上几句的也只有黑蜥蜴的诸位了。然而考虑到自己曾经每晚依靠他们的辛劳获取优越感,与他们交流总是让我良心隐隐作痛。


    简单地说,没人可以聊天,我快窒息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心灵的绿洲,灵魂的救赎者出现了。


    没错,他就是前辈。


    好好好,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去问他的名字真是对不起,反正以前辈相称也完全不会影响正常交流不是吗。


    前辈是太宰先生的前任‘保姆’,咳,生活辅佐,不久前他被流弹误伤正在休养中。听说有了接任的新人于是通过短信给了我许多的建议。


    虽然 “送太宰先生到lupin以后请自觉离开” , “不要把太宰先生对芥川的夸奖泄露给本人” , “向首领汇报太宰先生近况时可以适当撒谎” 之类的提议让我有些犹豫,毕竟我并不赞成未成年饮酒行为,而且对首领与同事进行隐瞒真的不要紧吗……


    但不得不说这些建议非常实用。


    最重要的是,“把太宰先生与中也先生一同执行任务的日子当成休息日”——这个小技巧把我从恐怖的全年无休中解救了出来。


    事实上,需要双黑同时出马的任务并不多,但往往非常棘手,因而时间并不短。也就是说,从他们领到任务,开始争吵,互相嘲讽,订立计划,执行作战,整理善后,一直到报告被提交给首领的近一个月,都属于我的业务‘淡季’。如果其中一方受了伤,那么悠闲的时光还会加倍延长。


    一般来说,太宰先生会先被微妙地喂胖一些,然后在背着中也先生谋划些什么的时候迅速消耗掉那些能量,甚至有时会一口气轻下来许多,当然最终他的体重还是会在善后期慢慢恢复正常。而我要做的只有瞥见中也先生的时候找到合适的借口迅速脱身。


    第一次偷懒时当然是诚惶诚恐的,毕竟太宰先生光是喝咖啡就有长到像咒语一样的讲究,让同为干部的中也先生来确保他的生活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看到中也先生掐着太宰先生的下巴给他灌味增汤的时候,还有被拜托签收产地直送雪蟹10箱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世上没有暴力和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哪怕是问题儿童太宰先生也一样。


    中也先生,真是厉害啊。

    把这一感想分享给前辈以后,意外地获得了不错的回复。


    当时从心底里渴求一个聊天对象的我,为了能和一向话很少的前辈多聊几句,不惜一切手段。于是理所当然地耍小聪明选择以此为突破口挑起话题。


    作战非常成功,我与前辈互发短信的次数频繁起来,终于有机会能聊一些工作以外的事情了。虽然前辈一如既往地谨慎,很少谈及自己的事情,但可不能小瞧了小人物察言观色的能力。


    前辈,温柔体贴的前辈,害怕寂寞,意外的有些孩子气的前辈,明明被倾慕着却毫无自觉的笨拙的前辈,偶尔透露出阴霾又努力掩饰过去的前辈。


    回过神来已经喜欢上了。


    哪怕是自己幻想所勾勒出的名为前辈的理想形象也好,总之是喜欢上了。


    随后我就意识到这是一场无果的悲恋。


    原因再明显不过了,前辈在聊起中也先生时的雀跃是掩藏不住的,即使中间夹杂着不像前辈的调侃与不讲理的埋怨,那份小学男生等级的不坦率也太容易看透了。


    前辈,多半是对中也先生……太绝望了,这种对手绝对赢不了。


    那么至少,退而求其次,成为朋友,哪怕是酒友也行。但是前辈似乎已经有了两位‘超越级别’的挚友了,虽然不知道叫安吾的记录员是谁,但另一个可能,大概,多半,是我之前单方面绝交了的咖喱搭档……


    唔噢噢噢噢有这么优质的朋友的话,为什么不早点介绍给我啊啊啊啊啊那个钝感男!比起太宰先生的部下,我更想要在前辈身边工作啊啊啊啊!


    罢,没事的,不过是一场刚刚开始就结束了的恋情。


    这种程度都承受不了的话是无法在这个职场活下去的。悲催如我只能一边悼念早夭的初恋,一边继续与暗恋对象聊他的暗恋对象——而且挑起话题的一如既往是我本人。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大概是天罚,身处太宰先生的阵营却总是打探中也先生的消息的事情暴露了,在太宰先生身边工作近一年,第一次与他的正经对话发生在了如此尴尬的时机。


    “你很关注中也呢。”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汗湿后背。


    太宰先生,好恐怖啊,比芥川先生恐怖100倍。眼睛!眼睛没有在笑啊!


    “是喜欢吗?”


    欸?什么意思?正在苦苦思索太宰先生为什么忽然生气了的我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居然喜欢那种蛞蝓小矮人,真是让人怜悯。”


    简直是晴天霹雳。忽然被扣上莫须有的嫌疑让我陷入了混乱,不由得在内心哀嚎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对前辈一心一意!”


    啊,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太宰先生都呆住了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被迫描述了自己恋慕前辈的心路历程,又在上司的恐吓下现场作了一首情诗大声朗诵。


    不才在下,得以逗太宰先生一笑,也算不枉此生。

    羞耻什么的,我才没有……恩,绝对没有。


    “所以,为什么要对中也?”


    笑出眼泪的太宰先生看起来还有几分少年的样子,自暴自弃的我干脆坦白从宽。


    “因为前辈,似乎很喜欢中也先生啊。”


    为了接近前辈,以及出于一些小小的嫉妒,会去关注情敌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传达了这个意思以后,太宰先生大概是因为我的愚蠢和可悲再次愣住了。


    “原来如此,能够超乎我的预料的人,吗。织田作说的没错啊,你虽然有些脱线,但实际上善于观察而且相当的敏锐。”


    不不不,以那个人的标准来说的话,全世界的人都很敏锐的啊太宰先生!如果就因为这样不负责任的推荐选择了我的话还请重新考量啊。


    虽然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但是每当太宰先生这样托着下巴思考时就没有好事发生。在我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太宰先生忽然敲打掌心,如同提出 “对了,不如明天去春游吧” 一般轻快地建议:“对了。不如把你调配去中也那里吧。”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得出这个结论的?

    

    在我金鱼一样张大了嘴发呆的时候,太宰先生大力拍打着我的肩膀。


    “这可是为了你啊,福田君。在中也那里的话会更加方便不是吗?”


    我不叫福田………

    欸?不对,问题不在这里,什么更加方便?


    您认真的吗?

 



    事实证明,太宰先生确实是认真的。


    调动来得如此突然。

    我现在是中也先生的生活辅佐了。


    可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中也先生更加不需要这个岗位了。


    这个男人的生活之规律简直给黑手党的名号抹黑。习惯了太宰先生作风的我完全被他的精致生活震慑到,并迅速摆正定位从此充当一个安静的透明人。


    前辈,你喜欢的对象太完美了,这种好男人我模仿不来啊。只是像太宰先生那样,在某方面有致命缺陷的话,我或许还能努力一把的说。


    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理智上已经彻底认输了,即使如此收到短信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复,自己都要开始厌弃自己了。


    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度过了一段白领薪水的米虫生活后。


    太宰先生叛逃了。    


   大概是与太宰先生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前辈显得很低落,已读不回的情况时有发生。这让我有些担心,于是想试着通过咖喱伙伴联系到他,没想到那家伙根本不理睬我。不过毕竟是我避开他在先,也没什么抱怨的资格就是了。


    好在我和前辈如今都不在太宰先生的麾下,虽然也接受了调查,但最终没有任何处分。嘛,只要还活着,这点伤感应该也会被时间沉淀的吧。我也只能比往常更加耐心的等待前辈的回复,然后尽可能的安慰几句了。


    倒是中也先生的规律生活被打乱了。想要独自顶起两人份的工作再怎么说也太过胡来,在那段兵荒马乱的时间,身为生活辅佐的我终于多少发挥了些许作用。


    以此为契机,我莫名其妙地与现任上司兼情敌成为了类似于朋友的奇特关系,甚至在两年后发展到一起去酒吧买醉。


    真是造化弄人。


    我大着舌头哭诉自己的一腔深情至今无果,同样有些醉了的中也先生也在打着酒嗝痛斥无情的前搭档。两个醉鬼的对话完全没能咬合,还硬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喝到了半夜。


    “说起来,在你之前,太宰确实有个叫福田的部下啊。”

    “那家伙不知道干了什么,死得很惨。”

    “你运气不错。”


    死的很惨……


    一身冷汗让我现场醒酒。


    太宰先生记得确实是把我错叫成福田君过,这么说起来,我的前辈就应该是福田君没错了。


    但是中也先生又说福田已经死了?


    这样的话,“前辈” 究竟是谁?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求您不要在扔下这种重磅炸弹以后睡过去啊中也先生!



 

    第二天醒了酒的中也先生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他手机里保存的太宰先生的联络方式也与“前辈”的地址不同。


    话虽如此,我果然还是不能释怀。


    所幸跟随在双黑身后的几年里,我也积累到了一些经验。


    暗示能够得到太宰先生的关注,很顺利地煽动芥川先生掀起引人注目的事件。再经过一些小小的操作,把委托传递给太宰先生现在供职的侦探社。既然是曾经的学生,他必定会亲自到现场。只要事先埋伏到现场不远处的咖啡店二层,就能纵观全局。


    与现任搭档合作,漂亮地击退了芥川,又在关键时刻放水,让他成功撤退。太宰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


    说实话,太宰先生看起来与曾经判若两人。那种温和漫不经心的笑容,与我想象中的前辈实在有几分相似。让我一度担心计划能不能成功。


    所幸,在任务结束后与搭档拌几句嘴的习惯没有改变。


    在此时给“前辈”发送短信的话……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正在被搭档用手账的书脊敲脑袋的太宰先生掏出了手机,阻止搭档进一步的暴力行径。


    当然假借回信息逃避搭档的怒火是他的常用手段,只是这样的话还证据不足,我屏息等待着。


    信息很短,我只写了三个字。


    “向上看。”


    于是,前黑手党干部下意识抬起头来。


    阳光照进潋滟的鸢色眸子,我与我的前上司,我虚假的暗恋对象,实现了世纪对视。


    或许我表现得实在太过心碎,太宰先生露出了有些抱歉的微笑,将食指立在唇前做出保密的姿势。


    太绝望了。


    啊啊,实在太绝望了!


    一旦知道前辈=太宰治的事实。


    就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前辈。


    我喜欢你啊,太宰先生。


    喜欢上干部是无望的,还以为喜欢上与干部相似的前辈就可以了。结果你们居然是同一个人什么的,好过分!


    这下连太宰先生离去的背影看起来都可爱起来了。


    振作起来啊,我!


    即使如此,我也还有报复的方法不是吗。



 

    “首领,冒昧联系您非常抱歉。”


    没错,这就是伤敌100自损1000的自爆大法,我已经豁出去了,等着瞧吧,前辈!


    “其实,我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太宰先生安插在港口黑手党的卧底。”


    至少,至少希望看在我自首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是吗,那么你都泄露了哪些重要情报呢?”


    对着神色骤然凝重起来的首领,我一时哽住了。


    “……”


    “啊,不用担心,毕竟是那个太宰,我相信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只是,对方想要获得什么情报本身,就是重要的情报呢。”


    感谢首领的体恤,但让我犹豫的原因并不是畏惧责罚,只是,泄露的情报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是干部中原中也的情报。主要是指,呃,私生活方面……”


    真希望自己的脸皮和狗仔队一样啊……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首领皱着眉头发问,“太宰君没有问起我吗?”


    我也只能如实回答:“很遗憾,首领,完全没有。”


    请您不要这么露骨的失望好吗?作为下属我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啊。虽然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100%的理解。


    “明白了,你回去工作吧。”


    “?”


    就这样?结束了?或许是洞察了我的错愕,首领做进办公椅翘起了二郎腿。


    “也不是会动摇黑手党根基的情报,不如说,只要污浊还有一天需要人间失格,就不能对太宰君完全隐瞒中也君的情况。”


    “事已至此,不如就继续下去吧。当然如果你能多少打探到一些太宰君的情况就更好了,福田君。”


    双面间谍我做不到……而且我不是福田啊……


    请放过我吧,首领。

    请放过我吧,前辈。

 


说起来有些可悲,

我正在单恋之中,

为我的暗恋对象和情敌充当传声筒。

 


【中太】Patricide

中原家支离破碎的故事,慎入

美咲君是 @A 桑设定的中太孩子

详细设定见→

狗血套路,角色死亡,标题剧透预警

 

“中也,你觉得美咲背叛黑手党的几率是多少?”

“零。”

“是呢……我也这么想。”

踏过遍地的尸骸,太宰通过耳机与中也通话。

血液已经把楼梯和走廊染红,墙面上四处喷溅着腥臭的烟花。那是负压下被自身内部压强撑爆的部下们遗留的痕迹——毫无疑问是美咲的手段。这其中的很多人曾经在太宰或中也的麾下效力,有些之后变成了美咲的部下,一张张多少算是有印象的脸扭曲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惊讶大睁着眼睛。

“那么,也就是说,那具身体里美咲已经不在了,可以这么判断吧?”

美咲不可能对港黑出手。

——如果是真正的美咲的话。

黑手党近期发生了很多起‘不可能’的背叛。叛徒们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性情大变,但基因检测结果确实是本人。能想到的可能性有洗脑、催眠或是异能攻击。但在尝试了反向洗脑和针对催眠的治疗后,没有一个人恢复正常。于是初步调查的结果,认定这是某种精神操作类型的异能。多半是在抹消受害者主人格后,由敌异能者本人或是植入的虚拟人格操纵身体。

那个案件确实是美咲负责的,他曾请太宰确认过能否通过接触被害者消除异能影响,不过意料之内的没有成功。当时那孩子还笑着说看来要请父亲大人跑一趟,直接去找那个讨厌的异能者了。

只能认为是他查到了什么,但出了差错。

抹消人格……是吗……

“太宰,太悲观了,冷静一点。”

现在下判断还太早了,中也用尽可能沉稳的声音传达这个意思。但显然太宰钻了牛角尖,不会被语言轻易地说服。如果可以,真希望能使劲敲打那颗出了故障的聪明脑袋让他强制重启然后冷静下来。

可惜中也此刻并不在本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找到那个罪魁祸首的异能者,从他嘴里撬出更多情报。原本太宰也应该也一起在这里的,但是途中接到本部遇袭美咲倒戈的消息后他半路折返了。

分头行动或许正中‘美咲’下怀,但保护本部和解决精神系异能者都是必行事项。考虑到自己和美咲对上很可能会掀了整栋大楼,当时中也并未对这一分工提出疑议。

忽视了太宰状态的异常是最大的失误。搭档被情绪影响到判断的情况实在是非常少见,中也缺乏应对失控暴走太宰的经验,或许太宰本人其实也是一样。

没有得到任何让人放心的回答,经过漫长的沉默,听筒传来搭档的声音。

——非常冷漠的声音。

 “……我找到他了。”

窗外是阴天,站在窗边的美咲背着灰暗的光,只有一双冷蓝的眼睛格外地亮。

 “抱歉,中也。”

 “——我会杀了他。”

确信践踏着部下尸体露出不屑笑容的少年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孩子,太宰如此宣告。


 

“呀———这可真是杀气腾腾的呢,父亲大人。”轻佻的语调带着几分痞气,‘美咲’弯起桃花眼,“还是说,现在的我已经不被允许这样称呼您了呢。”

太宰没有回话,只是拉动枪筒完成了上膛。那动作规范缓慢而且毫无遮掩,像是某种仪式,与其说是必要的战前准备动作,不如说是在传递信号——“我是认真的”这样的信号。

美咲挑着眉毛,等待自己的父亲一步步靠近。

平静无波。只有太宰的皮鞋有节奏地扣响地板。

但实际上,他身边的气压正剧烈地变换着,无数足以斩断钢板的气刃在接触到他身体时消失。

如果是想要保持距离,也未免太敷衍了。

无视了那些象征着敌意与挑衅的异能攻击,太宰终于靠近到美咲面前一臂距离。

对‘美咲’而言,即使气压攻击无法对太宰起效,只要有足够的距离就能用异能阻隔子弹,明明选择远距离枪战会更为有利。

居然放任反异能者靠近自己,究竟是对接近战有绝对自信呢,还是说‘美咲’还没有完全摸透气压的使用方法呢。

又或者,‘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做个了结’——所谓父子之间的灵犀依然存在着吗?

再往前一步,就会进入彼此的攻击范围,两人同时举起了手枪。

这个距离的子弹太过凶险,只能在扳机扣下前架开对方的手腕改变弹道,或者预测彼此的行动提前闪避。

闪躲,开枪,击偏,格挡,再开枪。

如此往复。

把枪支当作匕首,狂气的白刃战开始了。

单论身体素质与格斗能力,美咲无论如何是要比太宰强上一截的。

但是,作为父亲或是单纯的制御装置一直注视着美咲的日子里,太宰曾日复一日地旁观他与中也的格斗训练,也曾一次次目送美咲走向战场。即使现在躯壳里或许不是原本的美咲,战斗积累下的肌肉记忆也始终是不变的。

即是说,太宰非常熟悉美咲的攻击模式,无论是守备范围,还是呼吸的节奏,当然也包括应对的方法。

机会只有一次。

利用情报不对等的优势,像这样互相角力的时间不会太长。

以美咲的天赋,他很快就会摸清太宰的路数。而太宰抽痛的侧腹也一直在提醒着他即将到来的极限。

好在,终于抓到了,一瞬间的破绽。

一手把美咲持枪的手夹在腋下控制住,一手的格洛克已经瞄准了他的眉心。几乎是零距离击发,没有射偏的可能性。

只要收紧手指,扣下扳机,这样事情就结束了。

没什么,不过是回归正常罢了——回归没有美咲的正常。

这样就好,一定这样才是最优解,无论对于黑手党,还是对于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真正的美咲。

“父亲大人……?”

您要杀了我吗?

——如同被这样质问了一般,那双水润的蓝色眼睛看向自己。

没能扣下去。

对着少年迷茫受伤的表情一瞬间迟疑了。

要说心软的话似乎太过丢脸,但是……

“太宰,别下死手,美咲还可以回来——”

因为与此同时听到中也这么说了。

没能开枪真是太好了。

像这样松了口气安心下来是会被责备的事情吗?

体味着圆筒形的铁器抵住心口的触感,太宰对着与自己越发相像的儿子露出苦笑。

啊啊——我也真是,不中用了啊。

在击发子弹的巨响之后,硝烟从溅上鲜血的枪管里静静飘散。

 

“——————?”

因为莫名的心悸揪住胸口,‘美咲’不解地偏了偏头,把转瞬即逝的恶心感解释为精神高度集中的后遗症。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只要解决掉烦恼的源头就可以了。

翻涌的破坏欲让少年隐隐焦躁起来,再次瞄准了倒地不知生死的青年。

“美咲先生?!”

一支小队从走廊的另一侧出现,领头者是美咲提携的直属部下。他的年纪比美咲要大上一轮,虽说有逾越的自觉,但私心里仍不时悄悄把这个少年当成能干的弟弟。相信着美咲绝不会背叛才带人前来支援,却恰好撞见这一场面。

凭借自身对少年并不多的了解,他下意识地吼叫出声,瞄准美咲的脚边进行了威胁射击。

“不可以!太宰先生他——”

没能喊出后半句话,视野被染红了,沸腾的血液从各处喷涌出来,甚至连濒死的惨叫也挤压进了嗓子里,屠杀迅速结束了。

一整只充分武装的小队,只是让‘美咲’分心了小一会儿,就化作了无声的亡者。

但他们并非毫无建树。

原本侧倒在脚边的青年失去了踪影,只有点点滴滴的血迹蜿蜒着向前方延伸。

“以为能逃掉吗……”轻蔑地嗤笑一声,‘美咲’一边更换弹夹一边悠哉沿着血迹追踪过去,脚步轻快得如同饭后散步。

 


 

扶着墙壁勉强挪动到电梯厅,太宰用逐渐开始重影的眼睛确认电梯的位置。

运气不好,电梯到达本层需要相当的时间,在那之前‘美咲’会先一步到达吧。这样一来就被将死了。

已经没有必要去按电梯的按钮了,懒得继续挣扎,耗尽了体力的太宰索性依靠着微凉的墙体滑坐下去,顺便通过对面的电梯金属门的反光确认自己的状态。

中弹时很不争气地发出了闷哼,咳血的声音多半也全都被听到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在太宰轻轻敲了敲耳机示意中也可以继续对话时,对面冲口而出的话语因为嗓子发紧有些变调。

“太宰,你受伤了?”

“啊啊,被那个小鬼摆了一道。比起这个,中也……刚才的话题。”

“……并没有抹消人格那种程度的异能,是更加幼稚简单的诡计。负责用睡眠异能压制主人格的异能者和精通心理学的催眠师相互合作,所以受害者才无法被唤醒。异能者已经干掉了,只要给一点时间,美咲应该能靠自己解除催眠。”

简单地概括了情况,中也短短地停顿了一下,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

“抱歉,时机不好吗?”

“不,是绝佳时机哦。多亏了你,美咲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虽然收获到了可以说是心情不错的回复,但通过对方错乱的呼吸节奏和明显是强忍着伤痛的声音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并非没有犹豫过,明知道可能会让太宰在战斗中分心,仍然选择了尽快传递情报,是想极力避免“太宰亲手击杀美咲后才得知他本可以回来”这种糟糕的事态。

这一步或许是走错了。

“这边已经解决了,我带医疗班过来,你在哪里?”

“中也,优先救治幸存者……伤亡太多的话,会变成美咲的绊脚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逐渐减弱,太宰咳出堵在嗓子眼的血块,花更多的力气去提高音量,“我是,‘黑色’。”

在群体伤害事件中,检伤分类是重要的一环。根据伤势对伤员分类,并通过不同颜色的标识牌进行标记,能够更有效率地分配医疗资源。而其中的黑色,代表死亡或是没有治疗意义。

没有必要把医疗资源分配到自己身上,虽然搭档这么说了,中也还是以不容反驳的架势继续追问。

 “……你在哪里?”

“19层……中央…电梯厅。”

“等我。”

“嗯。”

甚至称得上温顺地答应下来,太宰听着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切断了通话。

 


“父亲大人在等电梯吗,您没有按按钮哦?”

“啊,差点忘记了,这个时间的话父亲差不多要赶回来了啊。”

“就是说,马上,援军就会乘坐电梯到达,是这么回事吧?”

‘美咲’转动手中的枪,并不急着给太宰最后一击。正在学习捕猎的幼猫都喜欢玩弄半死的猎物,这恶劣的本能大约也存在于人类的基因里。

 “对了,我有个不错的主意,在电梯门打开,父亲被你的尸体夺去注意力的同时,像这样”

 “砰——你觉得会顺利吗?”

伪装出纯良的表情,对着假想中的来人模拟开枪的动作,没有得到回应的‘美咲’瘪了瘪嘴,还是自顾自地将话题继续下去。

“虽然也想过要在父亲面前解决掉您,但是毕竟是重力使呢,我可不想冒险。看不到他的表情真是太可惜了。”

“要继续,聊下去吗?动手的话,不妨尽快……太疼了,我不想多说话呢。”

真是扫兴——迅速暗下来的眼神里简直明晃晃写着这几个字。

但电梯的位置已经开始动了,继续拖延可能会有人来搅局,不如说,如果在那之前太宰陷入休克擅自死掉,就未免太过无趣了。

在太宰面前站定,迎着他的微笑举枪,父亲莫名其妙的从容让他有些不安,‘美咲’使用标准的双手持枪姿势消除颤抖,一口气打空了弹夹。

太宰的身体在弹丸的冲击下抽搐般弹动着,数枚子弹埋进他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

手枪并不是适合连射的枪种,在后坐力造成的抬抢动作影响下子弹微妙地错开了要害,甚至还有不少根本没有命中。只是看起来可怖,实际并没有造成比最初一枪更为致命的伤害。

但痛楚与失血确实加剧了。

太宰咬紧嘴唇,如同被钓上岸的鱼一样挺动了几下,晃着头试图维持意识。

“这求生意识真是让人敬佩,结果父亲大人也还是怕死啊。”

把发烫的手枪别到腰带上,解决了人间失格,之后的战斗都用不到这个小玩意儿了,‘美咲’蹲下身来与太宰对视,单膝跪进血泊里。

“有什么遗言的话我会听的哦。”

原本只是作为嘲讽的一环随意说出的话,没想到对方认真地提出了请求。

“……那么,美咲,”好像马上就要消散在风里的温柔笑音理所当然一般说着难以理解的话,“让我抱抱你。”

将死的青年不会有任何威胁,所谓最后的愿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美咲眉头一跳,一时竟没能拒绝。

太宰的手软软地垂在身侧,结果变成了美咲抱着太宰乖巧趴伏在他胸口的状态,温凉的血液沾湿了两个人的前襟。

咔啦一声轻响,是手枪的声音。

“垂死挣扎吗?”

“真遗憾我可不会给你同归于尽的机会……”

有几分不舍地离开血淋淋的怀抱,美咲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僵住了。

太宰的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

“或许对你来说有些残酷,嘛,就当是我的任性——”

清脆的金属铃音,电梯门从背后打开。

本应防备来自死角的攻击,却无法挪开眼睛。

电梯间内暖黄的光线照过来,给太宰的睫毛打上温柔的光影,那双失焦的鸢色眼睛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后面的谁。

“——不许追过来。”

 “父亲…大人……?”

子弹穿过颅骨,绽开血色的花,太宰在枪击下猛的偏过头去。

背后的嘈杂喧哗好像隔了一层水似的听不清楚。

只有一道沉着冷静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医疗班散开,不要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先治疗伤员。”

“通知下去,原五大干部,叛徒太宰治谋反失败,被中原美咲阻止后畏罪自杀。”

美咲转动锈在眼眶里的眼球回头去看,在医务人员匆匆离开的白色洪流中,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留在原地。

中也压低了自己的帽子。

该死的。

太宰答应了会等他,结果也只是需要等一个权威的见证人。

有半跪在太宰面前的美咲遮挡,中也确定其他人只看到了太宰举枪自尽的场面。

黑手党的本部被人一路攻破到19层简直前所未见。

哪怕只是为了保全颜面,也必须要有人为这次事件负责,而把责任推给一个死人是最明智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把美咲摘出来,该说不愧是太宰吗。

 “居然留下这么麻烦的善后工作,你这家伙真是……”

即使有了“太宰自尽”的目击证人,之后要伪造一整条假的证据链也是很累人的。想要用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掩盖真相,工作量会非常的大。

说心里话,其实就算他死了也是想揪着的领子好好教训一番的,但是好歹还记得要对遗体保持尊重,中也只是脱下外套遮挡住搭档胸口密布的弹孔,也掩去那张失血苍白的脸。

“这算是什么?惺惺作态吗?”美咲冷哼一声,凝实的气压团块包围了中也,“请摆好架势,请和我战斗,您总不会只是为了收尸才回来的吧?”

“……美咲。”

微微皱眉,中也沉声喝止,然而少年掸着衣服上的血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您怕了吗,因为我比您更强。”

“还是说,打算不战而降和我一起覆灭港黑…咳呃、”

回过神来已经被扼紧咽喉按压在地板上,中也用膝盖对着他的心窝狠狠顶了下去。

气旋在中也身上划出细小的伤口,但他毫无退缩的意思,反而加重了力道:“如果你想,现在就能废掉我的手,当然同时我也会拧断你的脖子。”

“你、大可以,咳,试试。”

明明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美咲还是扯出虚张声势的笑容刺激着散发出凌厉杀气的青年。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更加愤怒,不如说显得有些,悲伤?

“我不会杀你的。”

中也咬着牙,臼齿相互摩擦发出叽喱叽喱的声音,野兽一样闪着寒光的眼睛却是透彻的。

他说:“美咲,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说:“事到如今还想要逃避,太难看了。”

被毫不留情地揭开所有的伪装,有什么人悲怆欲绝的哭喊突然尖锐地响彻脑海。

美咲的假面碎裂了。

僵硬的肌肉还保持着半毁的笑,大滴的泪水从眼角溢出,他捂住脸嚎哭,试图逃离父亲眼中所倒映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的,我——————?!!”

所有记忆都以第一人称视角存在于脑海中,已经分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恢复了清醒,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承受不住开始假装疯狂。

这种现实绝对不承认,没错,这是催眠的幻境——自己一定还没有醒来。证据就是,你看,自己正说着要毁灭港黑,正在向父亲挑衅,正做着绝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所以,所以啊————

就这样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吧……

骗过自己,骗过所有人,然后由在场最有资格的父亲来给荒唐的故事画上句号就好。

让自己作为发狂的叛徒干脆利落地死去就好。

不然的话,清醒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无可挽回的结局?

“杀了我……杀了我吧。”

结果逃避是不被允许的,死亡也是不被允许的,明知道会被拒绝,美咲还是机械地重复着,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角。

“美咲,不是你的错。”中也伸出手想揉一揉美咲的发顶,最终僵了一下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但是抱歉,我会介意。”

没有办法不介意……已经,就算装模作样说些好听话,也回不到曾经了。

“即使如此,你也是,我们的孩子。”

——所以,希望你活下去

——这是现在所能说出的,最温can柔ku的话了。

任由崩溃的美咲独自倒在地上,中也打横抱起太宰带着他离开。

“准备一下吧,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决定由你来继任干部。”

“今后,黑手党最年少干部就是你了。”

 


 

追加记录:

身为“叛徒”的太宰治没有葬礼,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尸身最后是如何处理的。

只是,有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时常会去那片海边的墓地,背靠着发白的石碑看向大海。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印在他同色的眼睛里,死一样的宁静。

偶尔他会和戴帽子的男人遇到,两人点头致意以后,一起度过一支烟的时间然后分开,彼此没有一句对话。

少年是个传奇。有关他的传言在情报贩子手里历经几道添油加醋后流传甚广。

听说,少年手刃了‘那个’叛徒太宰治从而步步高升,也因此与中原交恶

听说,少年取代消失的双黑成为里世界新的恐惧代名词

听说,少年常年携带着一把老式格洛克手枪却一次也不曾使用

听说,那个叫森美咲的少年,是双黑教养长大的,黑手党首领的私生子

 

End

 

 


【双黑】Diving

“啊呀呀,真是华丽的闹剧呢”太宰露出调侃的笑容,“我可不会飞啊,中也”

 

“太宰先生!”中岛敦用虎化的爪子紧紧扣住横滨地标塔建筑外壁,尽量不去想这栋横滨最高建筑的海拔,在扑面而来的烈风和子弹一般的砾石中吼叫,“现在我该怎么办?”

“敦君”太宰愉悦的声音从无线电耳机中传来,“听天由命吧~”

“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有路过的好心直升机载你一程哦~”

“太宰先生!!???”敦几乎带上了哭腔。

耳麦里传来太宰没心没肺的笑声和国木田的怒斥,然后在一片嘈杂中中断了信号。

敦欲哭无泪的同时却放下心来,既然太宰先生在笑,那想必一切都还在那个人的意料之中。

不会有事的 。

人虎少年在心底的某处下意识的默认了这个事实,又抬头去看半空中的“那个”。

 

污浊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重力子的炮弹在横滨上空肆虐

帽子和风衣早已飞远,白衬衫和马甲上沾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身体上逐渐爬满黑色纹路的中原中也操纵着重力发泄着力量。

明明虎爪绝非无力,明明隔着常识来说理当是安全的距离,明明中原中也并没有有意瞄准,不过是污浊力量的余波就让敦炸起毛来,像鲤鱼旗一般在冲击波里飘摇。

 

中原先生,荒霸吐这种东西,与其说是异能——

已经是神了吧?

    

愕然中被虎强化的听觉敏锐地捕捉到螺旋桨搅碎空气的声音,敦循声望去,一个黑影宛若激流中的浮木般不甚稳定地向荒神靠近。

是电视台的直升机,机上的飞行警示灯毫无紧张感地照亮机体上的广告语。

太宰站在大开的舱门口张扬肆意地笑着,直升机的螺旋桨带起烈风将他的风衣吹起,直升机通讯用的硕大耳机勉强压住部分的头发。

“全~速~前~~进!”太宰治一脚踩在直升机内的座椅上,一手指向中也,趾高气扬地给出指示。可怜的驾驶员一边发出唔咦咦咦不成调的悲鸣,一边含着泪水驾驶直升机向前靠近。

驾驶员桑……究竟是遭到了什么威胁呢……敦在内心为他合掌。

“对不起,一切都是为了横滨,太宰先生其实是个好人……应该、大概、可能……”

 

无差别投掷着重力子团块的中也发出咆哮,将敌意的矛头对准了闯入者,复数的黑红色重力子炮弹在他的身边凝结,如同调节准心般浮动着伺机而动。

对此,仅仅给出“呜哇,进入警戒距离就会触发集中攻击什么的真是老套,中也是垃圾王道RPG网游的野怪吗?”这般评论的太宰治究竟是长着多么强大的心脏呢?

总之捕捉到集中攻击关键词的驾驶者并不具有同等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陷入了进一步的混乱。在视线被泪水模糊,身体抖动到出现残影的状态下居然还能够顺利地驾驶直升机按照指示飞行,不知道应当归功于人类的潜能还是他老练的经验技术。

“好了sto~~p!”太宰如同赶着参加夏日祭的孩子一般兴奋地拍打着驾驶员的肩膀催促着,“保持这个距离上升!上升!”

“请您适可而止啊啊啊啊啊”驾驶员几乎破音的悲鸣甚至在一片嘈杂中通过太宰别在领口的麦克传到敦的耳中。那明明是一只定向收音带有降噪功能的耳麦,侦探社为此花了不少价钱。

 “啊啊啊事后该怎样道歉才好……”

将国木田先生绝望的低语覆盖过去,是加害者变本加厉毫无歉意的声音。

“辛苦了工蚁君~你期待已久的返程哦~”

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脸一时间做不出其他表情,太宰治对着理智已逐渐远去的飞行员提醒道:“啊 对了,回程请顺路去地标塔看一看吧,猫科能治愈人心可是社长的教诲。”

驾驶员呆滞地点了点头,已经失去了深究话语真实含义的能力。

太宰治单手扯下通讯耳机,在爆炸和直升机的噪音中拉长了声音:“中——也———”

宛如欢呼着“大海!”进行悬崖跳水一般,太宰呼喊着那个名字纵身跃出。

大大小小的重力弹在接触到身体的同时消失,舒展手脚借由惯性与重力画出抛物线。

下方是横滨二号船坞

夜晚的横滨翻涌着霓虹与照明的浪花,掩去了他所熟知的暗流

嘛  

也算是一次不错的入水吧

并不坏呢

太宰治满足地如是想,并在扑面的风压中如同要排空肺里所有的空气一般笑着,带着笑音呼喊着向暴躁的蛞蝓伸出手

“中——也———!”

中也大概也嘶吼着什么,声音被风和重力波撕碎了,零零碎碎又横冲直撞。

下落的时间以毫秒为单位,却因为高度紧张体感时间被指数延长。骨膜被心脏敲击着,血液澎湃地奔涌着,外界的声音如同隔着水,而太宰治带着与生俱来的该死的冷静与理性体会着失重感。

而后,在比横滨地标塔70层略高处,惯性把他整个人砸进了中也怀里,太宰治的脸几乎撞烂在中也并不柔软的胸口。

在耳边确认到中也平稳的心跳,太宰并不自觉地上扬着嘴角,单手环紧了小矮子。

啊 果然

并不坏呢

这次也赶上了

 

中也在并不熟悉的下落感中清醒过来,对上一双鸢色眼睛。那双眼睛里印着横滨一流的夜景鸟瞰图和一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二人正相拥着,被重力牵扯,一头向下栽去。若是在猫和老鼠之类的美系幽默剧中,或许二人会在把脑袋钉进地面后,滑稽地把自己拔出来再生龙活虎地打上一架。

然而这是何其操蛋的现实。

该死,低头看到天空这种事情真不想经历第二次。

——尤其是怀里还有一个太宰治

每次在中也觉得太宰治的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时,这条混蛋青鲭一定会闹出些幺蛾子然后用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喋喋不休的嚷嚷着中也中也中也,顺带吐出一连串的恶意嘲讽。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唇瓣张开,声带振动,然后——

“国木田君—!”

“唔??!”

来不及去回忆名叫国木田的究竟是侦探社里哪一号人物,太宰治把他的右手拉到二人眼前。不知何时塞到他手心的是一页手账,上面太宰龙飞凤舞的熟悉字体写着

【闪】【光】【榴】…

这么说起来国木田的异能是!优秀的反应速度让中也有机会在异能发动前甩开纸张,而太宰包覆住他拳头的手掌则消除了这一可能。

独步吟客的光芒在中也盯视太宰的眼睛里摇曳成怒火的形状。

太、宰、治—!

太宰却在此时偏开了目光。

在挑衅中主动退避并不是太宰治的爱好,这个男人扭曲的自尊心总是在毫无用处的时候露出獠牙。大概也就是灵光一现亦或是回忆起了搭档的默契,中也顺着太宰的目光看去,触目是横滨塔的灯光。

在唯一被太宰夸赞过的直觉的引导下,中也调整姿势将右手伸向横滨塔,几乎在他调整完的同时,铁线枪在手中完成构筑并扣下了扳机。

勾爪拖着钢丝飞出去,金属反光在夜里的飞行轨迹意外的清晰。中也不确定他是否听到太宰的轻笑,但勾爪嵌入墙体的声音让人安心。

钢丝绷紧,自由落体转为曲线运动,承载着两人份体重又不得不提供向心力的手臂发出不妙的声音,感谢这份疼痛让使用污浊后有些昏沉的脑子愈加清醒,中也在心中咒骂着,咬紧牙关盯住越来越近的墙面,考虑着把太宰以何种姿势拍扁在墙上做成青花鱼片或是安全出口的标志。

中也不曾畏惧过,也不曾轻视过重力,而此刻,平日里操纵自如的重力正对他露出獠牙。以现在这个速度撞到墙上,不说自己,太宰肯定是会糊在墙上,稀里哗啦像恶趣味的墙绘。

但是太宰在成为墙绘的前一刻将环在中也腰上的手松开,在二人如此贴近的情况下做到没有任何间接接触恐怕也是这个男人的特技之一。

于此同时,重力再度温驯地对中也俯首称臣。玻璃幕墙如同苏打饼干一般轻易地碎裂,中也得以潇洒地踏上洒满碎渣但原本应该还算高级的地板。

只是二人之间的距离依然是无限接近于零,那一瞬间的无接触大约已经是奇迹了。

于是下一个瞬间,经由圆周运动将所有的速度由竖直转变为横向的太宰治还是不可避免的与中原中也发生了碰撞,两人在相撞后也未能消化惯性与动能,不得不在地面咕噜咕噜地翻滚数圈后又与墙壁发生了冲突。

喘着粗气,中也终于得空感受来自全身的脱力感和剧痛。

经历了污浊,而后体验了一把自由落体,并用一个大摆锤把自己砸进楼里,最后的最后居然还是碎玻璃地面翻滚吗?

太过胡来这不是生不起气来了吗。

中也扶额,发现手中的铁线枪已经变回了手账,体现出执笔者严谨作风横平竖直的刚正字体清楚地写着 【铁线枪(钢丝加粗)】并且在下方能承受两人体重的备注小字处标注了重点号。纸张的背面则是太宰写的闪光榴弹,方才被捏在手中没来得及看的部分还画了异常猎奇的蛞蝓。没来由的,中也忽然意识到这大约也是一位深受太宰荼毒的可怜人,并油然生出一些亲切感来。

“喂、太宰,给我让开。”中也推搡了一下仍压在自己身上的太宰,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肩窝,蓬松的头发和偏热的鼻息实在是弄得他太痒了。

太宰治真的被他搡开了,翻了个身安安静静躺在中也旁,眉头微蹙,半睁着眼睛,视线漂浮不定地游移着,尚未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地上的玻璃渣有些还粘在他被吹乱了的头发里,一闪一闪的像是劣质儿童玩具上的水钻。

太宰治带着迷茫的朦胧眼睛看向中原中也,让后者忽然想起那些与失血的晕眩感斗争着互相搀扶着回到据点的日子,想起那个不善早起的最年少干部被首领一通电话从床上叫起,迷迷糊糊勉强算的上有些许可爱的倦容。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中也用手中的手账纸拍打着太宰治的脸,预备在这个人间失格混蛋清醒过来的同时奉送上一句尖刻的讽刺,顺便清算一下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利用手账恶作剧的账。

在几次眨眼之后,桃花眼中闪动出清明的光,阴暗混沌的人格和一肚子的黑水同时归位,太宰治忽然双手捂脸发出哀嚎,把中也到了嘴边的话又堵回了嗓子。

“呜哇,居然和蛞蝓做了类似殉情的事情”

“我的自杀美学被玷污了啊啊啊啊”

“哈啊啊?”中也习惯性地抬高了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濒临极限,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唾液划过喉咙如同吞咽刀片的钝痛,中也胸口的愤懑堆积起来却没能顺利爆发,最终只能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哼扭过头去选择眼不见为净。

身边的人像离了水的青花鱼一样扑腾了一会儿,最终受限于有限的体力和遍布全身的疼痛安生下来。两个人并排躺在地上(手臂甚至还靠在一起),听着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一时无话。

“喂混蛋太宰,”在安静中逐渐冷静下来,说不上是后怕还是不满的复杂情绪鼓动中也开口,“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的吧?”

“是呢,如果不是某个笨蛋在最高建筑的顶楼使用污浊,破坏了电梯井和总控系统后大摇大摆地四处乱飞的话,大概会有更多的办法吧~顺便一提托你的福我的部下现在还挂在外墙上晃荡哟?”

额角上跳动着青筋,中也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几乎冲出喉咙的怒气,回敬一声冷笑。

“嘛,”太宰难得收敛了轻浮的语调,“说实话,在那种情况下能采取的手段不多,至于我选择这个方法的原因……”

“是因为你觉得如果能这样自杀也还不错?”中也感受到来自太宰的视线,于是狠狠磨着臼齿带着嫌恶的表情回过头去与他对视。

冰蓝色的瞪视与鸢色的笑意相互映照。

“中也,我没有告诉过你现在的目标是和漂亮的小姐殉情吗?”太宰单指抵住额角摇头叹气,“中也的记忆退化已将这么严重了吗?”

 “不过说到这个,” 轻笑着语调上扬,“确实边观赏横滨地标边从直升机上高台跳水直接沉入历史悠久的船坞是个不错的选择,既清爽明朗又充满朝气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呢。”

 “如此宝贵的体验本来应当是与美丽寂寞的小姐一同进行的哦?然而却被漆黑的小矮人浪费掉了什么的,中也你要怎么赔我?”

“啊是吗,那么明天就申请用首领的直升机把你小子和商场的塑料人偶一起浇上水泥空投到横滨湾里去好了。”

“中也!”不用看也知道太宰脸上是什么表情,“难道你是个……”

“闭嘴。”中也发出前所未有的低音阻止了历史重现,“所以这也是你恶意找茬的一环,嗯?”中也的牙要的很紧,这使得最后反问的一声鼻音很有韵味。

“Bingo! 80%正确哦,嚣张的重力使败给重力的样子很下饭呢。”太宰治勾起一边嘴角颇为得意地笑起来,“还有百分之20%中也不猜猜看吗?猜对的话就作为奖励送你新的项圈好了。”

“啧”中也本打算翻一个白眼直接结束这个话题,直觉却告诉他剩下的20%才是太宰治不惜激怒他也试图掩盖的真相。最后他只是率直地死死地盯住眼前的人,一直到对方脸上虚伪的表情僵硬,视线飘忽。

“…是因为时间”太宰比出投降的手势,“既然敌人已经消灭就没有必要维持污浊状态,如果拖延下去导致黑手党失去干部横滨失去地标的话,那二位可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是在平时,大概此时两人已经进入了口头与拳脚的交战,在简单粗暴的交流中重要的信息就会被中也遗漏了吧。但此刻无法动弹的中也从太宰包裹着合理性外壳和语言诡计的叙述中提炼到了一丝真意。那个太宰在数条可能路径中,甚至不考虑常识,仅仅只是选择了最快的那一条,其背后的原因是——

“太宰,”中也露出今夜最真实的笑容,“也就是说,你害怕会赶不上所以紧张的要死吧?”

“……”太宰治沉默着,只是避开了中也的视线,留给他一个乱蓬蓬的后脑勺。

中也兀自笑出声音,思考着诸如若是此刻揪住这点不放的话,意外地记仇又小心眼的男人肯定会用尽低级手段进行幼稚的报复的吧之类漫无边际的事。

笑声渐渐平息,漫长的安静再次造访,中也静静地凝视着前搭档。两人之间安静共处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多,尤其是在双黑埋葬在里世界历史里之后。他很清楚那个对于人心和氛围过于敏感的人一定对这份可以说是微妙的安静感受到了远超出他的尴尬和不适。

 

太宰治先是盯了一小会儿天花板上的装饰灯,而后飞速地瞄了一眼用视线描摹他侧脸的中也,最终用手腕遮挡住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太宰不无遗憾又带着莫名地安堵轻声感叹


“啊啊,结果今天也没有死掉呢。”


对于太宰治缺乏主语的病句,“笨蛋吗你”像这样啧舌骂了一句的中也沉默了片刻用并不友善的语气补充道——



“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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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附一张用Word制作灵魂示意图

我到底为啥要写这个既不甜有没有深意的东西?(烟)